死寂,如同凝固的、浸透了星辰屍骸的淤泥,沉甸甸地覆蓋著支離破碎的葬星淵底。玄月真人帶著蘇晚晴離去的月輝早已消散,隻留下更深的絕望與汙穢。空間裂縫如同猙獰的黑色傷疤,在焦黑的岩壁上無聲地開合,貪婪地吮吸著殘存的能量亂流與星辰死氣。中央巨坑擴大了數倍,深不見底,邊緣殘留的終結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湮滅氣息。
焦黑的坑洞底部,淩寒的“軀體”更像是一塊勉強維持人形的焦炭。碳化的皮膚布滿了蛛網般的巨大裂痕,暗紅色的、如同冷卻熔岩般的粘稠物質從裂痕深處滲出,又在極致的死氣侵蝕下迅速凝結、變黑。胸膛那個被孤鴻刃貫穿的琉璃化傷口,邊緣呈現出詭異的結晶狀,偶爾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混亂能量漣漪。他的氣息,微弱得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每一次呼吸如果那還能稱之為呼吸的話)都牽動著全身的裂痕,發出細微的、如同枯枝斷裂的呻吟。
然而,在那碳化焦黑的眉心深處,一點微弱到極致、卻頑強到令人心悸的混合光點——暗金的桀驁凶戾與冰藍的純淨守護——依舊在極其緩慢地搏動著。每一次搏動,都艱難地抗拒著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星辰死氣與汙穢怨念。
不遠處,斜插在熔融琉璃岩中的孤鴻刃,同樣沉寂。刀身黯淡無光,布滿了更多細密的裂痕,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徹底碎裂。核心那道深邃的暗金裂痕深處,那點熔岩凶星也停止了跳動,隻餘下一點比深淵更幽暗的光斑,微弱地牽引著刀身周圍繚繞不散的終結黑氣。它像一頭重傷垂死的凶獸,收斂了所有的爪牙,隻留下最原始的、對毀滅與終結的本能渴望。
深淵的汙穢死氣與怨念,如同嗅到腐肉的鬣狗,無聲無息地彙聚、翻湧。它們化作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灰色霧流,絲絲縷縷地纏繞上焦黑的軀體,試圖鑽入那些巨大的裂痕,侵蝕那最後一點頑強的生命印記;它們也如同貪婪的藤蔓,爬上孤鴻刃的刀身,試圖汙染那沉寂的終結本源。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唯有緩慢而殘酷的侵蝕。
就在那點混合光點即將被無儘的死氣徹底淹沒、孤鴻刃的幽暗光斑也將熄滅的刹那——
嗡…嗡…嗡……
一種極其低沉的、仿佛來自九幽地底最深處的脈動,極其微弱地在深淵底部響起。這脈動並非源自淩寒的軀體,也不是孤鴻刃的刀身,而是……來自那中央巨坑邊緣,那片殘留的、屬於裂宇主刃湮滅後的絕對終結黑暗!
這脈動,帶著一種萬物歸墟、吞噬一切的終極韻律,穿透了空間的阻隔,無視了死氣的侵蝕,精準地傳遞到了淩寒眉心那點混合光點,以及孤鴻刃核心的幽暗光斑之上!
如同在滾燙的油鍋裡投入了一滴冰水!
嗤啦——!!!
淩寒眉心那點混合光點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光芒!不再是微弱的搏動,而是一次劇烈的、帶著撕裂與貪婪本能的膨脹!暗金的光芒瞬間壓倒了冰藍!《天工鍛道》的秘法軌跡,在瀕臨徹底潰散的識海最底層被強行激活!這一次,它運行的軌跡不再遵循鍛體的常理,而是充滿了掠奪與吞噬的暴戾!它不再以自身為爐,而是以這具殘軀為引,以孤鴻刃為橋,以那終結脈動為薪!
“呃…吼……”一聲非人的、混合著極致痛苦與貪婪渴望的嘶鳴,從淩寒碳化的喉嚨深處擠出。他那幾乎化為焦炭的右手手指,在深淵死氣的侵蝕下,竟極其緩慢地、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嚓”聲,彎曲了一下,指尖死死摳進了身下焦硬的琉璃岩中!
與此同時!
嗡——!
孤鴻刃刀身劇震!核心裂痕深處那點幽暗光斑如同被注入了強心劑,驟然亮起!繚繞刀身的終結黑氣猛地翻騰、暴漲,如同饑餓的毒蛇,主動迎向那些纏繞上來的汙穢怨念!不是被汙染,而是……吞噬!終結黑氣所過之處,灰色的怨念如同冰雪般消融,被強行分解、吸納,化作一絲絲精純的、帶著寂滅氣息的能量,反哺回刀身核心!刀身上那些新出現的細小裂痕,在這股力量的刺激下,竟開始極其緩慢地彌合!
深淵彙聚而來的星辰死氣與汙穢怨念,此刻竟成了人刀殘骸續命的養料!
轟隆隆……
中央巨坑邊緣,那片終結黑暗的脈動驟然加劇!仿佛感受到了淩寒眉心光點與孤鴻刃刀魄的瘋狂吞噬欲望,那片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一股更加精純、更加本源、蘊含著裂宇主刃最後湮滅精華的終結之力,如同決堤的冥河之水,跨越空間,洶湧地灌注入孤鴻刃的核心裂痕!
孤鴻刃爆發出淒厲的刀鳴!刀身劇烈顫抖,仿佛隨時會崩碎!但核心的幽暗光斑在磅礴終結之力的灌注下,如同吹氣般膨脹、凝實!它貪婪地吸收著,刀身裂紋的彌合速度肉眼可見地加快,黯淡的刀鋒重新泛起一絲幽冷的寒芒!一股比之前更加內斂、更加深邃的凶戾氣息,緩緩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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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淩寒眉心那暗金光芒主導的光點,則如同黑洞般瘋狂抽取著孤鴻刃反哺而來的、經過刀魄初步煉化的終結之力!這股力量冰冷、死寂、充滿毀滅,遠非他殘軀所能承受!《天工鍛道》的吞噬秘法運轉到了極致,強行將這毀滅性的力量導入那具焦炭般的軀體!
哢嚓!哢嚓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響起!淩寒碳化的軀體表麵,那些巨大的裂痕猛地擴大!焦黑的“皮膚”如同乾涸的河床般龜裂、剝落!裂痕深處,不再是焦炭與凝固的熔岩,而是……一片深邃的、緩緩旋轉的幽暗!仿佛他的身體內部,已經化為了一個微型的終結黑洞!無數道細微的、帶著終結與撕裂氣息的暗金紋路,如同活物般在這片幽暗中滋生、蔓延,強行維係著這具軀殼不至於徹底崩潰!
他的“生命形態”,正在被終結之力強行重塑!向著一種非生非死、以終結與毀滅為本源的詭異存在轉化!氣息不再僅僅是狂暴混亂,而是多了一種令人靈魂凍結的、萬物歸墟般的死寂!境界在毀滅的滋養下,竟詭異地穩固在了金丹大圓滿的臨界點,隻差臨門一腳,便可踏入那傳說中的元嬰之境——以終結入道!
這個過程痛苦到了極致!每一次終結之力的注入,都如同將億萬根燒紅的鋼針釘入靈魂深處!識海中,“劫”字印記在磅礴終結之力的滋養下,前所未有的清晰、凝實,釋放出冰冷而強大的誘惑,催促著他徹底放棄抵抗,擁抱終結,成為真正的劫滅化身!
“晚…晴…”唯有在意識被劇痛撕扯到最模糊的邊緣,那一點冰藍的守護執念才會如同微弱的星光般閃爍一下,成為對抗“劫”印誘惑的最後錨點。
深淵的死氣怨念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更加瘋狂地湧來,成為人刀持續吞噬、轉化的養料。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數日,也許是更久。
當最後一股精純的終結之力從巨坑邊緣的黑暗中抽離,那片絕對的黑暗區域似乎縮小了一圈,變得不再那麼“活躍”。
焦黑的坑底,淩寒的身軀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體表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如同黑曜石打磨而成的角質層,取代了原先的焦炭。無數道深邃的暗金紋路在角質層下若隱若現,如同流淌的熔岩河網,最終彙聚向胸膛那個巨大的琉璃化傷口——那裡,不再是一個空洞,而是形成了一個緩緩旋轉的、仿佛由無數微型終結黑洞構成的幽暗漩渦,散發出吞噬一切光線的恐怖吸力!他的氣息徹底內斂,如同深埋地底的萬載寒鐵,冰冷、死寂,卻又蘊含著破滅萬法的恐怖威能。金丹大圓滿的境界壁壘,在終結之力的衝刷下,已經薄如蟬翼!
孤鴻刃靜靜地插在他身旁不遠處的琉璃岩上。刀身裂紋大部分已經彌合,隻留下幾道深邃的、如同疤痕的主裂紋,流淌著幽暗的熔岩光澤。刀鋒寒芒內蘊,一股沉寂而內斂的凶威蟄伏其中,仿佛隨時能爆發出撕裂星河的鋒芒。刀身周圍,終結黑氣已凝練如實質的墨色綢帶,緩緩繚繞。
淩寒緩緩睜開了“眼”。
沒有瞳孔,隻有兩團在幽暗眼眶中緩緩旋轉的、深邃的暗金色漩渦!冰冷,死寂,仿佛倒映著宇宙終焉的景象。
他微微低頭,看向自己覆蓋著黑曜石角質層的手掌。五指緩緩收攏,沒有血肉的觸感,隻有一種掌控毀滅的冰冷力量在指間流淌。胸膛中央的幽暗漩渦微微加速旋轉,周圍的空間光線都為之扭曲、塌陷。
“力量…”一個沙啞、冰冷、仿佛金屬摩擦的聲音從他喉嚨深處發出,帶著一種非人的質感。這力量,是用無儘的痛苦、軀殼的異化、以及沉淪的代價換來的。識海中,“劫”字印記散發著冰冷的滿足感,而“晚晴”的冰藍印記則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依舊頑強地存在著。
他緩緩站起身。動作並不流暢,帶著一種新生的滯澀感,但每一步落下,腳下焦硬的琉璃岩都無聲地湮滅出一個淺淺的腳印,邊緣光滑如鏡,殘留著終結的氣息。
目光掃過這片徹底淪為廢墟的死寂深淵,最後定格在頭頂那狹窄的、被扭曲空間裂縫封鎖的入口。
玄天宗…玄月…晚晴…
冰冷死寂的暗金漩渦眼眸深處,一絲源自靈魂最深處的、被終結之力也無法徹底磨滅的狂暴恨意與守護執念,如同毒火般燃燒起來!
他伸出手,握住了斜插在地的孤鴻刃刀柄。
嗡!
刀身發出一聲低沉而興奮的嗡鳴,終結黑氣瞬間纏繞上他的手臂,與體表的暗金紋路交融!人刀再次相連,一股比之前更加內斂、更加恐怖的毀滅力量貫通全身!
“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