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死寂重新籠罩鯨落之墟,唯有尚未完全平複的空間褶皺,如同無形的傷疤,訴說著方才那場吞噬星槎的恐怖風暴。淩寒的意識在無邊黑暗中沉浮,如同溺水之人,每一次掙紮都牽扯著魂核深處撕裂般的劇痛與身體的全麵崩潰。
他感覺自己像一塊被徹底燒透的焦炭,徒留人形,內裡卻已寸寸成灰。皮膚下那些暗金的裂痕不再是能量溢出的溝壑,更像是瓷器徹底碎裂前的最後維係,每一次微弱的魂火跳動,都帶來瀕臨解體的劇痛。玄天冰魄核引爆歸墟黑洞的代價,幾乎耗儘了他最後一絲本源。
“……小子,再睡下去,可就真成這歸墟墳場的養料了。”一個帶著金屬摩擦質感的、疲憊卻清晰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鑿子,狠狠敲在淩寒即將徹底沉寂的意識上。
孤鴻刀靈!這一次,它的意念不再是碎片化的回響,而是凝聚成一個清晰的、帶著亙古滄桑氣息的“存在”,盤踞在刀身深處,如同沉眠巨獸睜開了眼睛。
劇痛讓淩寒猛地抽了一口氣,渙散的意識被強行拽回一絲清明。他艱難地“睜開”魂核的“視界”,看到的並非現實景象,而是一片無邊無際、翻滾著暗紅死氣與幽藍冰晶的混沌星璿——那是孤鴻刀內部,萬燼星軌歸墟熔爐的景象!爐膛依舊在燃燒,隻是火焰黯淡,億萬星沙旋轉緩慢,爐膛中心,一點極其微弱、卻頑強跳動的赤金色星火源自晚晴的星殛烙印)如同風中之燭。
“刀…靈?”淩寒的意念如同遊絲。
“叫前輩!”刀靈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意念掃過淩寒瀕臨破碎的魂核與殘軀,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玩得夠大啊,差點把自己和老子一起搭進去。不過…這歸墟黑洞的味道,倒是夠勁道,勉強補了點爐膛的虧空。”
它的意念指向熔爐深處,那裡正緩緩旋轉、消化著吞噬而來的龐大能量——化神中期的寒獄、巡狩星槎的金屬菁華、冰魄凋零的極致寒能、乃至鯨落之墟的部分腐朽本源。這些狂暴衝突的能量,在星殛黯淵軌跡的流轉下,被強行壓製、分解、緩慢融入熔爐的星沙之中。
“少廢話…我…還能動?”淩寒的意念充滿自嘲。
“動?動個屁!”刀靈嗤笑,意念卻帶著一絲引導的意味。“你這破罐子,現在全靠老子爐膛裡這點餘溫吊著命。想活,想繼續揮刀,想…嗯?”刀靈的意念微妙地停頓了一下,似乎觸及了某個核心的念頭,“…想找回某些人,就得先把自己這破罐子補好!”
找回…某些人!
這三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淩寒枯寂的心湖之上!晚晴焚身引渡的光塵…鴻影最後那聲“木頭…活下去…”的意念回響…瞬間衝破所有痛苦與麻木,點燃了他魂核深處最後一點執念之火!
“怎麼…補?”淩寒的意念陡然變得銳利、急切。
“歸墟…真是個奇妙的地方。”刀靈的意念帶著一種複雜的感慨,“下界時是歸墟,到了上界還是歸墟…歸墟與你這小子,還真是有緣啊!也正因為如此,你才有一線生機。”
它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溪流,注入淩寒的意識,勾勒出一幅玄奧的圖景:
“此地乃‘鯨落之墟’,那頭隕落的古星獸屍骸,曆經歸墟死氣浸染無數紀元,其最核心的‘髓海’深處,沉澱著它一身精粹與歸墟法則交織而成的生滅之息!那是介於生死之間、蘊含造化之機的奇異本源!以此息為引,以你體內殘留的、源自那女娃的星殛烙印光塵為核,再以此地無窮的歸墟死氣為薪柴…借老子這萬燼熔爐之力,或可為你重鑄根基,凝生滅之繭!”
生滅之繭!重鑄根基!一線生機!
淩寒的意識瞬間被巨大的希望攫住!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沉的疑慮:“星殛烙印光塵…晚晴她…”
“蠢!”刀靈毫不客氣地打斷,“那女娃焚身引渡,魂飛魄散,但一點真靈本源早已融入你的魂核深處,與這柄刀、與那星殛烙印同生共滅!否則你以為之前幾次絕境,烙印為何能自發護主?那是她殘留的意誌在守護你!抽取這點本源光塵,不會傷及她真靈根本,反而是喚醒她的關鍵引信!否則你以為老子為何要提‘找回某些人’?”
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燈塔!淩寒殘存的意誌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晚晴的真靈尚在!她並未徹底消散!這不僅是修複自身的契機,更是…複活她的第一步!
“告訴我…髓海…在哪!”淩寒的意念如同出鞘的利刃。
“哼,算你還沒徹底廢掉。”刀靈意念一動,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指引,如同無形的絲線,從孤鴻刀身延伸而出,穿透重重腐朽的星骸屏障,指向這片鯨落之墟最幽邃、死氣最濃鬱的核心深處。
“抓緊時間!玄天宗的蒼蠅雖然被拍死了幾隻,但更大的麻煩隨時會來!還有…凝繭過程凶險萬分,歸墟死氣入體,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你需以自身意誌為爐心,引導死氣,與生滅之息、烙印光塵相融…記住,掌控!就像你之前掌控腐巢之力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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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淩寒再無猶豫。
他凝聚起魂核中最後一點力量,並非用於修複身體,而是如同燒紅的引線,狠狠點燃了體內蟄伏的、源自腐巢之眼的腐朽歸墟之力!劇痛瞬間席卷全身,如同億萬毒蟲噬咬,皮膚下的暗金裂痕再次崩開,暗紅的能量汩汩湧出!但這股狂暴的力量,被他強行引導,化作一股推動力!
“呃啊——!”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殘破的身體如同被無形之手強行拽起,朝著刀靈指引的方向,朝著那片由無數巨大、扭曲、散發著濃烈死氣的脊椎骨拱衛而成的幽邃核心,如同投火的飛蛾,決絕地撲了下去!
身體在腐朽的骨質通道中穿行,被尖銳的骨刺劃開新的傷口,被粘稠的死氣侵蝕,劇痛如潮水般不斷衝擊著他的意誌。但他眼中隻有前方那越來越濃鬱的、呈現出一種混沌暗銀與慘綠交織的奇異光芒——鯨落髓海!
穿過最後一道如同肋骨門戶的巨大屏障,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巨大的、如同液態寶石般的“湖泊”呈現在眼前。湖水並非清澈,而是粘稠如膠質的暗銀,湖麵之上,無數星星點點的慘綠色光點如同活物般沉浮、流轉,散發出濃鬱到令人窒息的歸墟死氣,卻又在最深處,透出一絲極其微弱、卻頑強存在的、帶著勃勃生機的乳白色氤氳——那便是生滅之息!
淩寒重重墜落在髓海邊緣,激起一片粘稠的漣漪。身體如同摔碎的瓦罐,幾乎無法動彈。但他掙紮著盤膝坐起,將孤鴻刀橫置於膝上,刀尖指向髓海中央那生滅之息最濃鬱的區域。
“開始吧!”他的意念無比堅定。
嗡!
孤鴻刀身,那道深邃的暗金燼痕驟然亮起!刀脊暗紅核心線如同蘇醒的脈絡,星殛黯淵的軌跡紋路流轉起幽暗的光芒。一股強大的歸墟引力場以刀為中心擴散開來,籠罩整個髓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