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混亂、失重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將肺腑熔化的灼熱,與刺鼻到令人窒息的硫磺氣息。
淩寒重重摔落在地,劇烈的撞擊讓他眼前一黑,喉頭湧上濃重的腥甜。他下意識地收緊雙臂,晚晴溫軟卻冰冷的身軀依舊被他死死護在懷中,如同守護著即將熄滅的最後星火。身下並非冰冷的金屬或岩石,而是某種滾燙、布滿粗糲顆粒的暗紅砂礫,散發著蒸騰的地熱。
他艱難地撐開被血痂糊住的眼睛。
視野所及,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暗紅世界。
天空是凝固的血色熔岩穹頂,低垂而壓抑,流淌著緩慢的、如同血管般的橙紅脈絡,散發出恒定的、令人煩躁的熾熱紅光。沒有星辰日月,隻有這永恒的血色天幕。大地是無邊無際的焦黑與暗紅混雜的荒漠,布滿了深不見底的裂穀,裂穀深處翻湧著粘稠的、金紅色的岩漿,散發出硫磺的惡臭和恐怖的高溫。遠處,巨大而猙獰的、由某種暗沉金屬與未知生物骸骨構成的堡壘輪廓,如同巨獸的獠牙,刺破荒原的地平線,沉默地矗立在熔岩河流之畔。空氣中彌漫著硝煙、金屬鏽蝕、血腥以及濃鬱到化不開的混亂能量粒子氣息,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滾燙的沙礫。
煉獄!這是淩寒腦海中唯一的念頭。比星骸墳場更加熾熱、更加壓抑、更加充滿赤裸裸的毀滅氣息的煉獄!
“咳…咳咳…”懷中的晚晴發出微弱的嗆咳,嘴角溢出淡金色的血沫,眉心那道赤金神紋黯淡得幾乎消失,氣息微弱到了極致,仿佛隨時會隨風散去。
“晚晴!醒醒!我們…”淩寒的聲音沙啞乾澀,他掙紮著想坐起,查看晚晴的傷勢,但全身的劇痛如同潮水般湧來。星骸墳場最後的自爆衝擊,加上空間亂流的撕扯,早已讓他油儘燈枯。魂核深處那點深邃的漆黑火星,此刻如同風中殘燭,光芒微弱,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撕裂靈魂的劇痛。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依舊緊緊握著孤鴻刀。刀身之上,那些蛛網般的裂痕觸目驚心,流淌的暗銀熔流徹底凝固、黯淡,刀柄末端的燼痕空洞,隻餘下一點微弱的赤金火星,如同沉睡的螢火,緩慢而艱難地搏動著。
鴻影…他最後的意念碎片,是否也在這片煉獄的某處沉寂?
就在淩寒心神劇震,被這陌生煉獄的殘酷景象所懾時——
嗡!嗡!嗡!
三道冰冷、精準、帶著強烈敵意與禁錮意味的鎖定光束,如同毒蛇的紅信,毫無征兆地從側麵一座由焦黑巨石構成的矮丘後激射而出,瞬間釘在了淩寒、晚晴以及他手中的孤鴻刀之上!
“發現異常空間波動源!能量反應混亂!發現攜帶高危汙染能量個體及未知武器!判定:高危‘星孽’汙染源!執行《赤霄煉獄巡天條例》第七戒律——即刻捕獲或淨化!”
一個冰冷、毫無感情、如同金屬摩擦般的聲音,通過某種擴音裝置,在灼熱的空氣中震蕩開來!
矮丘之後,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浮現!
他們並非玄天宗修士,而是身著製式的、由某種暗紅金屬與深灰色複合材料構成的全身覆蓋式戰甲!戰甲線條冷硬,關節處覆蓋著厚重的生物角質護甲,表麵流淌著黯淡的能量回路光芒。頭盔是全覆式的,眼部是閃爍著冰冷紅光的複眼式觀測鏡,無法看清麵容。三人呈三角陣型,動作迅捷、整齊劃一,散發著訓練有素的鐵血氣息。為首一人身形魁梧,戰甲肩部有著一道暗金色的火焰紋章,手中端著一柄造型奇特的、槍口閃爍著不穩定藍白色電弧的管狀武器。另外兩人則手持布滿鋸齒的能量鏈刃,刃身嗡鳴,散發出切割空間的鋒銳波動。
赤霄軍!巡天煉獄的看守者!
“放下武器!解除抵抗!接受淨化掃描!”為首那名肩章戰士冰冷的機械合成音再次響起,槍口穩穩對準了淩寒的頭顱。那槍口凝聚的藍白電弧,散發著令淩寒魂核都感到刺痛的湮滅氣息。
星孽?淨化?淩寒的心瞬間沉入穀底。這陌生的煉獄,這冰冷的軍隊,顯然將他們當成了必須清除的“汙染物”!
“我們不是…”淩寒試圖解釋,聲音嘶啞。但回應他的,是對方毫不遲疑的指令!
“目標拒絕配合!執行強製捕獲!鏈刃隊,上!”
“遵命!”兩名手持能量鏈刃的士兵應聲而動!戰甲關節處的能量回路瞬間亮起刺目的紅光!兩人如同兩道赤色閃電,一左一右,撕裂灼熱的空氣,鋸齒鏈刃帶著撕裂耳膜的尖嘯,卷起兩道致命的能量刃弧,朝著淩寒的雙臂狠狠絞殺而來!速度之快,遠超淩寒此刻重傷之軀的反應極限!他們的目標明確——廢掉淩寒的行動能力,活捉“汙染源”!
死亡的鋒刃近在咫尺!晚晴就在懷中!淩寒眼中瞬間被瘋狂的血色填滿!魂核深處那點瀕臨熄滅的漆黑火星,在死亡的極致壓迫下,如同被澆上了滾油,爆發出最後的、不顧一切的凶戾!
“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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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嚨裡爆發出野獸般的咆哮!根本來不及思考,也無力調動任何法則!純粹的本能驅使著他!他僅存的、還能動用的右臂肌肉賁張,青筋如同虯龍般暴起!緊握的孤鴻刀被他當成燒火棍,帶著同歸於儘的慘烈氣勢,朝著左側絞殺而來的鏈刃士兵,狠狠掄砸過去!同時,身體不顧一切地向右側扭動,試圖用後背硬抗另一道鏈刃,護住懷中的晚晴!
鐺——!!!!
刺耳的金鐵爆鳴響徹荒原!
孤鴻刀那布滿裂痕的刀身,狠狠砸在左側士兵的能量鏈刃之上!火星四濺!那足以切割戰艦裝甲的鋸齒鏈刃,竟被這蘊含著淩寒最後爆發力量和孤鴻刀本身材質的沉重一擊,硬生生砸得偏斜開去!巨大的反震力讓淩寒手臂劇痛,虎口瞬間崩裂,鮮血染紅了刀柄!
噗嗤!
幾乎是同時,右側那道致命的能量鏈刃,狠狠斬在了淩寒倉促扭身露出的左肩胛骨之上!
覆蓋著生物角質護甲的鏈刃鋸齒輕易撕裂了淩寒早已破爛不堪的護體氣勁和殘破衣物,深深切入血肉骨骼之中!鮮血如同噴泉般湧出!骨骼碎裂的劇痛讓淩寒眼前一黑,身體如同被重錘砸中,猛地向前踉蹌撲倒!但他懷抱著晚晴的手臂,卻如同鐵箍般,沒有絲毫鬆動!
“木頭!”晚晴在劇痛和震蕩中猛地睜開一絲眼縫,模糊的視野中,是淩寒肩頭噴湧的鮮血和他因劇痛而扭曲、卻依舊死死護住她的側臉。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痛和憤怒,混合著星殛道標最後的本能,讓她眉心那點黯淡的赤金神紋猛地跳動了一下!
“赤…霄…天…”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發出微不可察的囈語,聲音微弱得如同歎息。
但這三個字,卻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
“赤霄天?”右側那名剛剛重創淩寒的鏈刃士兵動作猛地一滯!冰冷的電子複眼紅光劇烈閃爍了一下!這個稱呼,似乎觸動了他戰甲內部預設的某種深層指令!
就是這一瞬的遲滯!
“找死!”左側那名被孤鴻刀砸開鏈刃的士兵發出冰冷的怒哼,鋸齒鏈刃再次嗡鳴揚起,帶著更狂暴的力量,朝著撲倒在地的淩寒後頸狠辣劈下!顯然,晚晴的囈語並未動搖他執行命令的決心!
淩寒撲倒在地,左肩的劇痛幾乎讓他昏厥,後背空門大開,懷中的晚晴氣息微弱,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
千鈞一發!
“粒子束縛網!發射!”為首那名肩章戰士冰冷下令,他手中的管狀武器前端瞬間亮起刺目的藍光!
咻——!
一張由無數道細密藍白色粒子束交織而成的、散發著強力禁錮與麻痹能量的光網,如同捕食的蛛網,瞬間從槍口激射而出,朝著倒地的淩寒和晚晴當頭罩下!這光網顯然比鏈刃更加致命,一旦被束縛,將徹底失去反抗能力!
前有劈向後頸的致命鏈刃,上有籠罩而下的粒子光網!真正的絕殺之局!
淩寒目眥欲裂!魂核深處那點漆黑火星瘋狂燃燒、旋轉,爆發出最後的吞噬渴望!他想吞噬!吞噬一切攻擊!但他太虛弱了!這點力量,根本無法撼動這訓練有素的赤霄軍殺陣!
就在這萬劫不複的刹那——
嗡!!!
淩寒緊握孤鴻刀的右手掌心,那被虎口鮮血浸透的刀柄末端——燼痕空洞深處,那點微弱搏動的赤金火星,仿佛被主人極致的守護意誌與噴灑的滾燙熱血再次引燃,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赤金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