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幾點幽綠的光點如同鬼火,無聲地飄近。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和細碎的、仿佛節肢敲擊地麵的哢嗒聲,一個扭曲的輪廓逐漸從陰影中浮現。
那並非活物,而是一個…嚴重損毀、經過無數次粗糙修補的機器人。它的主體是一個臃腫的、布滿焊疤和補丁的方形機體,下麵依靠三條長短不一的、由不同型號金屬零件拚湊而成的機械腿移動,顯得極不協調。它的“頭部”是一個不斷左右旋轉的舊式光學傳感器,那幽綠的光點正是其發出的掃描光。一條手臂是巨大的工業鉗爪,另一條則是不斷火花四濺的電焊槍。它的外殼上覆蓋著一層和牆壁上相似的、微微蠕動的灰白色菌毯,許多線路暴露在外,閃爍著不穩定的電火花。
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被遺忘在此地、依靠本能和胡亂修補存活了無數歲月的可憐造物。
它那幽綠的傳感器定格在蘇晚晴和昏迷的艾拉身上,發出斷續的、含混不清的電子雜音,似乎在進行分析。巨大的工業鉗爪緩緩抬起,又放下,電焊槍劈啪作響,顯得猶豫而混亂。
蘇晚晴全身緊繃,心臟狂跳,卻不敢有任何異動。她此刻虛弱不堪,連站起來都困難,更彆提對抗這個看起來雖然破爛卻力量不小的機器人。她隻能死死盯著它,殘存的一絲混沌之力在乾涸的經脈中艱難流轉,隨時準備拚死一搏。
機器人向前挪動了幾步,金屬腿踩在碎屑上發出刺耳的聲響。它那傳感器再次掃描過艾拉,當掃過艾拉身上那幾乎熄滅的星靈輝光時,它突然停頓了一下,發出一串更加急促的、似乎帶著某種困惑的雜音。
然後,它做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舉動。
它那巨大的工業鉗爪緩緩伸向旁邊一堆廢棄物,從中夾起一塊相對乾淨的、似乎曾是某種隔熱毯的破布,笨拙地、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地,蓋在了昏迷的艾拉身上。
做完這一切,它後退了幾步,幽綠的傳感器光芒閃爍不定,不再靠近,但也沒有離開,隻是停留在那裡,發出持續的、低沉的嗡鳴和雜音,仿佛一個陷入混亂程序的守衛。
蘇晚晴愣住了。這個機器人…似乎沒有敵意?甚至…在表達一種笨拙的“關心”?是因為艾拉的星靈之力嗎?
她猛然想起,這塊殘骸的風格古老而奇特,或許與星靈文明有關?這個機器人可能是殘骸本身的維護單位,雖然損壞嚴重,但底層指令依然讓它對星靈能量有著特殊的反應?
暫時安全了?她不敢確定,但至少對方沒有立刻攻擊。
必須利用這個機會恢複!
她再次將意識沉入那本攤開的金屬書冊,努力忽略掉機器人持續不斷的雜音和周圍細微的窸窣聲,全力去捕捉、去契合那片混沌霧靄的“呼吸”與“韻律”。
過程依舊痛苦而緩慢。她的靈魂如同在狂風巨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傾覆。那本金屬書冊散發的微光似乎更加穩定了一些,提供的庇護和指引也更加清晰。
漸漸地,她捕捉到的“韻律”不再僅僅是混亂的噪音。她開始能模糊地分辨出其中一些細微的“聲部”——有的狂躁暴烈,代表著毀滅與吞噬;有的冰冷死寂,代表著虛無與終結;但也有一絲極其微弱、卻堅韌存在的…蘊含著“起源”與“可能性”的脈動!
這絲脈動,與她對“起源”真言的感悟隱隱共鳴!
她嘗試著,小心翼翼地將自身那新生的、微弱無比的混沌之力,調整到與這絲“起源脈動”相同的頻率。
嗡…
仿佛鑰匙插入了鎖孔!
那絲精純的混沌之力瞬間變得活躍起來,並且開始自發地從周圍緩慢流轉的混沌霧靄中,汲取那些同樣蘊含著“起源”意境的微小能量粒子!
雖然汲取的速度慢得令人發指,效率低下到可以忽略不計,但這確確實實是在恢複!是在這片毀滅性的能量環境中,找到了一條另類的、極其艱難的生存之路!
她受損嚴重的經脈和靈魂,在這絲帶著“起源”特性的混沌之力滋養下,開始極其緩慢地修複,那深入骨髓的劇痛也稍稍緩解了一絲。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微光,再次點燃。
時間在這片詭異的殘骸中仿佛失去了意義。蘇晚晴完全沉浸在了這種艱難的“呼吸”與“汲取”之中,對外界的感知降到了最低。
直到——
一聲輕微卻帶著痛苦意味的呻吟,在她身邊響起。
艾拉醒了!
蘇晚晴猛地從深層感悟中驚醒,連忙看向身旁。
艾拉長長的睫毛顫抖著,緩緩睜開了眼睛。銀白色的眼眸中initiay最初)充滿了迷茫和痛苦,隨即被巨大的恐懼取代。她猛地想要坐起,卻牽動了傷勢,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彆動!你傷得很重!”蘇晚晴連忙按住她,低聲道。
“晚晴姐…我們…這是哪裡?”艾拉的聲音虛弱而沙啞,她驚恐地打量著周圍詭異的環境,尤其是那個守在不遠處的、幽綠眼睛閃爍的破爛機器人,“那…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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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好像在一艘古老的星艦殘骸裡。它…暫時沒有惡意。”蘇晚晴簡短的安慰道,同時警惕地瞥了一眼那個機器人。艾拉的蘇醒和情緒波動似乎讓它的程序又產生了一些混亂,它發出的雜音變得更加急促,機械腿焦躁地原地踏步,但依舊沒有攻擊意圖。
艾拉也注意到了機器人對她那異樣的“關注”,以及身上蓋著的破布。星靈血脈深處的一些模糊記憶似乎在蘇醒,她看著機器人外殼上那些古老的、被汙損的紋路,眼中閃過一絲困惑和…莫名的熟悉感?
“它好像…認識我的力量?”艾拉不確定地低語。
就在這時,或許是艾拉蘇醒帶來的能量波動變化,或許是蘇晚晴持續汲取混沌之力產生的細微影響,異變再次發生!
通道深處,那一直存在的窸窣聲陡然變大!並且不再是單一的來源,而是從多個方向同時傳來!
哢嗒!哢嗒!哢嗒!
密集的、令人頭皮發麻的節肢敲擊聲由遠及近!黑暗中,數十點、上百點幽綠的光點亮起!更多的、形態各異的破損機器人從殘骸深處湧了出來!它們有的像蜘蛛,有的像多足維修平台,有的則更加奇形怪狀,但無一例外都覆蓋著那種灰白色的菌毯,閃爍著不穩定的電光,散發著混亂而危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