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之眼”的評估室與醫療中心的寧靜祥和截然不同。這裡充斥著一種冷靜而高效的氛圍。房間呈純白色調,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隻有中央一張流線型的金屬長桌,以及周圍牆壁上內嵌的、不斷流淌著無聲數據流的巨大光屏。空氣中彌漫著細微的能量掃描波動,令人不自覺地繃緊神經。
蘇晚晴坐在長桌的一端,對麵是三位議會代表。居中為首的正是輝光星語,她神色平靜,銀眸深邃。左側是一位麵容嚴肅、穿著類似研究員白袍、戴著一副複雜光學鏡片的老年男性,他的手指不時在懸浮的數據板上快速劃動,記錄著什麼。右側則是一位氣質更加銳利、身著銀灰色輕型護甲、眼神如鷹隼般審視著她的女性軍官。
懸浮在長桌中央的,正是那本金屬書冊和那枚灰白的指環,它們被柔和的光束禁錮著,接受著各種無形掃描的細致探查。
“蘇晚晴女士,”那位老年研究員率先開口,聲音如同他的外表一樣嚴謹,“根據‘星耀’號傳輸的數據以及‘回響淨心’儀式的反饋,你體內的‘寂滅低語’汙染已得到有效控製,這本身就是一個奇跡,尤其是在你並未完全依賴議會淨化方案的前提下。”他的光學鏡片閃爍著微光,似乎試圖看穿她靈魂的每一個角落,“能闡述一下你力量的核心特質嗎?特彆是那種…獨特的混沌能量應用方式。”
蘇晚晴心神微凜,知道關鍵的時刻到了。她早已打好腹稿,斟酌著開口:“我的力量源於一次意外獲得的古老知識感悟,其核心…傾向於‘變化’與‘初生’。它並非無序的破壞,更像是一種…包容萬物可能性,並能從絕境中汲取微小生機的能力。”她避開了“真言”等具體詞彙,用相對模糊卻貼合實際的概念描述,“在對抗‘寂滅低語’時,我發現這種力量似乎能一定程度上‘中和’或‘轉化’其趨於靜滯虛無的特性。”
她一邊說,一邊悄然運轉那絲混沌之火,讓其散發出溫和而內斂的“起源”氣息,既展示了部分真實性,又巧妙地隱藏了最深層的奧秘和那份不容窺探的執念。
老年研究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手指飛快記錄:“包容…初生…中和靜滯…有趣。這與數據庫記載的任何一種混沌側力量都有顯著區彆,更接近…某種理論中的本源形態假設。”他抬頭,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起來,“你提到古老知識,具體來源是?”
“是一份殘缺的烙印,無法追溯其源頭。”蘇晚晴平靜地回答,半真半假。卡珊德拉的存在和混沌真言的來曆,她絕不會輕易透露。
研究員似乎還想追問,旁邊的女軍官卻冷聲打斷:“能量特質暫且不論。根據輝光星語艦長的報告,以及方才掃描確認,你攜帶的這兩件物品能量簽名異常複雜,且與多次高能事件相關。解釋它們的來曆和作用。”她的目光如刀,仿佛要將蘇晚晴徹底剖開。
蘇晚晴感到指間那枚指環似乎微微收縮了一下,仿佛在無聲地給予回應。她深吸一口氣,道:“這本書冊是我在一次探索中獲得的遺物,它似乎能記錄和回應特定類型的能量,並在危機時提供一定的守護,但其內部機製我並不完全了解。”這基本是事實,隻是隱瞞了卡珊德拉和守望者的具體信息。
“至於這枚指環…”她頓了頓,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麵——靜滯囚牢的共鳴、深淵之心的排斥、最後的“否定”屏障…以及那深藏於其下的、或許與她目標一致的沉默守護。“它是我一位…沉默的同伴所遺。它很特殊,似乎能在能量衝突中起到某種平衡和穩定的作用,甚至…在絕境中開辟一絲意想不到的縫隙。”她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著指環冰涼的表麵,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感,“沒有它,我無法走到這裡。”
她的話語謹慎地避開了鴻影的意識存在和指環可能擁有的更深層次秘密,隻闡述了觀察到的現象,並將其歸功於“同伴所遺”,巧妙地將一份強大的、難以解釋的力量源頭推給了未知的過去。
女軍官顯然對這個答案不甚滿意,眉頭緊蹙。輝光星語卻在此刻開口,她的聲音溫和卻帶著定論的力量:“據‘星耀’號記錄,指環在最後屏障生成時表現出的法則層麵乾預,遠超常規能量平衡範疇。議會需要對其進行了更深入的研究,以確保其穩定性與非威脅性。”
蘇晚晴的心猛地一提。
就在這時,那一直沉默的老年研究員忽然發出了輕微的驚疑聲。他麵前的數據板上,正顯示著對指環超高精度掃描的初步分析報告。
“不可思議…”他推了推眼鏡,語氣充滿了困惑與興奮交織的複雜情緒,“它的物質構成無法解析,像是…某種概念性存在的凝結物?能量簽名更是混亂到了極致,秩序、混沌、深淵特質…甚至還有一絲微弱的、類似‘星耀’主炮淨化之力的殘留…這些截然相反的力量怎麼可能共存於一體而不湮滅?!甚至還達成了一種…動態的、脆弱的、卻真實存在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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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抬頭看向蘇晚晴:“它在持續吸收你散發出的那種獨特混沌能量!雖然極其微量!這是否是維持其平衡的關鍵?”
蘇晚晴心中一震,這點她自己也未曾清晰感知到,隻是覺得指環待在她身邊似乎沒那麼“死寂”。她謹慎地回答:“我並不清楚…或許有吧。”
研究員如同發現了新大陸,不再糾纏於來曆,轉而沉浸在對指環奇特狀態的研究中,喃喃自語:“平衡支點…萬能緩衝劑…甚至是…更高階能量轉化的催化劑?這簡直是顛覆現有能量學理論的奇跡造物!”
女軍官的注意力也被這份報告吸引,眼中銳利稍減,多了幾分審視與好奇。
輝光星語看著這一幕,銀眸中光芒微閃,緩緩道:“看來,這兩件物品的價值和秘密,遠超我們初步預估。蘇晚晴女士,議會希望你能暫時留在‘拂曉之眼’,配合進一步的研究。這並非囚禁,而是合作。你的獨特力量和經驗,或許能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寂滅低語’,甚至開發出新的對抗手段。作為回報,議會將為你提供庇護、資源,並繼續協助你徹底清除汙染,修複靈魂創傷。”
她頓了頓,語氣意味深長:“當然,這也是一個相互評估的過程。議會需要確認你的危險性,而你…也可以借此了解議會的理念與原則。”
蘇晚晴沉默了片刻。她知道這是目前最好的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留在議會,不僅能獲得恢複和變強的機會,或許還能借助議會的龐大知識庫和資源,去尋找更多關於“逆命”的線索,比如那卷軸上的記載,或是其他類似溫養玉片的物品…
“…我同意。”她抬起頭,目光平靜卻堅定,“但我有一個條件:艾拉醒來後,她的去留必須由她自己決定,議會不得強迫。”
“可以。”輝光星語爽快答應,“星靈後裔是議會尊貴的客人,我們尊重其一切選擇。”
評估暫時告一段落。書冊和指環被研究員小心翼翼地帶走,進行更深入的離線分析,但議會保證不會進行破壞性研究。
蘇晚晴被安排到一間舒適的客房裡休息。房間有窗戶,可以看到外麵繁忙而有序的星空港景象。
她獨自站在窗前,看著窗外掠過的各式艦船。指環不在身邊,讓她感到一絲莫名的不安,仿佛失去了某種無形的守護。但那份沉重的、冰冷的執念,卻因在評估室中提及“沉默的同伴”和感受到指環細微的反應而變得更加清晰、更加灼熱。
她輕輕撫摸著貼身收藏的那枚漆黑星芒玉片,感受著其中那絲微弱的、卻讓她心安的寧靜氣息,以及靈魂深處那縷真靈碎片的微弱回應。
路還很長,危機四伏,前路未知。
但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無論那枚指環深處是否真的存在著鴻影的意誌,至少此刻,他們有著共同的目標,以某種奇特的方式維係在一起。
而議會這片新的水域,既蘊藏著機遇,也充滿了暗流。她必須小心謹慎,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不斷變強。
直到…足以劈開生死界限,完成那場逆命之舉的那一天。
她望向深邃的星空,眼神沉寂卻燃燒著永不熄滅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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