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帶著玲瓏開始往東走,聽說那裡的城鎮有最好看的燈會。
隻是玲瓏情況時好時壞,有些日子能自己走很遠,有些日子卻連粥都咽不下。
而屍衣蠶也似乎在阿寧心口生長,每天清晨都能摸到新的絲狀物纏繞在肋骨上。
作為對玲瓏的執念交換,他的五感越來越敏銳。
似能隔著衣服聽到她血液流動的聲音,那聲音日漸緩慢,像一條即將乾涸的溪流。
八月初三那晚,玲瓏突然精神煥發。
她換上向村婦買的粗布衣裙,非要給阿寧梳頭。
“小時候我娘說,男子成年要束發。”她手指靈活地穿梭在他發間,“你以後也要記得……”
銅鏡裡,她嘴角帶笑,可他從鏡中看到她後背,整個膚色都變的灰敗沒了光彩。
“玲瓏。”阿寧轉身握住她的手,“我們不去看燈會了,現在就去找大夫。”
“來不及啦。”她竟在笑,“最後這段路,我想走得高興些。”
月光透過窗紙,在她臉上投下枝椏狀的光影。
他突然意識到,她像正在變成一棵人形的桃樹。
八月初七,他們終於抵達燈會城鎮。
玲瓏戴著兜帽遮住臉,可還是引來不少目光。
她的手指都開始桃質僵硬化,走動時甚至發出輕微的"哢嚓"聲。
華燈初上時,天燈陸續升空了。
“真美啊。”玲瓏仰頭望著滿天燈火,兜帽滑落,露出已經僵化的側臉,“……比想象中還美。”
阿寧緊緊摟著她的腰,生怕一陣風就會把她吹散。
她的體溫越來越低,呼吸間帶著桃木的清香。
“阿寧,我有禮物給你。”
她從懷中掏出一枚發芽的桃核,核上卻刻著‘寧瓏’二字。
“種在土裡,或許能活。”
她眼睛泛淚,卻笑著踮起腳尖,在滿天燈火下吻上了他的嘴角,“記得……要像桃花一樣,替我多看幾個春天。”
“傻瓜……夜涼了,我們回去吧……”
燈火闌珊的街道上,阿寧將外衣裹緊玲瓏,扶著她慢慢往回走。
夜風卷著未燃儘的天燈碎屑,像一場金色的雪。
隻是,天燈墜落的火星還未冷透,巷口便傳來譏笑聲。
白斬天倚在青磚牆邊,指尖把玩著那枚黑玉戒,身後站著九位執法長老。
月光照在他黑白深衣上,卻襯得他像一具裹著人皮的惡鬼。
“桃女。”他輕笑著看向玲瓏,“死也該死在祖桃樹下,這是你的宿命。”
阿寧一把將玲瓏護在身後,屍衣蠶的紅紋瞬間爬滿脖頸。
“走……”他啞著嗓子對玲瓏說,“我攔住他們……”
白斬天輕笑一聲,袖中突然飛出一道銀光。
阿寧揮臂去擋,卻被那銀絲纏住手腕,瞬間勒入皮肉。
“你以為……”白斬天指尖一勾,阿寧便重重跪倒在地,“靠一隻偷來的屍衣蠶,就能對抗聖族天驕?”
“快走……”阿寧嘔著血去抓玲瓏的裙角,“求你……”
白斬天踩住阿寧的手腕,靴底碾著那根係著發帶的金線。
“你可以逃。”他嘴角揚起,俯身對玲瓏柔聲道,“但我會每天削他一根手指,直到你現身——”
“我跟你走!”玲瓏渾身發抖,恐懼又憎恨的眼神看向他,“隻要放了他……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玲瓏……”他不甘的嘶吼。
執法長老冷漠將她拖走時,她回頭最後看了阿寧一眼,嘴唇無聲地說了兩個字——彆哭!
白斬天蹲下身,用染血的銀絲拍打阿寧的臉:“一個我玩剩下的女人,值得你這麼拚命麼?”
“你一個被貪婪醃黑的畜生,又怎麼能懂人心?”阿寧眼睛布滿血絲的盯著他。
白斬天眼裡寒芒一閃,踩住他痙攣的手指:“知道祖桃為何要桃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