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裡薩湖的水汽裹著腐木的腥氣,漫過吳哥窟的砂岩城牆。陸驚鴻踩著巴戎寺前的積水,望著四麵佛臉上被雨林濕氣侵蝕的溝壑,忽然覺得那些微笑裡藏著絲詭異——佛像的眼窩深處,正滲出銀灰色的液體,順著臉頰往下淌,在地麵彙成細小的漩渦,與格桑梅朵唐卡上的時輪金剛壇城輪廓隱隱重合。
“這‘佛淚’是上個月開始冒的。”向導占婆捧著個椰殼水瓢,瓢沿的銅箍在晨光中泛著綠鏽,“村裡的老人說這是‘毗濕奴在眨眼’,可每到月圓夜,寺廟的影子就會變形狀——您瞧那回廊的影子,本該是直的,現在卻彎成了圈,像朵沒開的蓮花。”他往吳哥窟中心的藏經閣指了指,那裡的砂岩地麵有被燒灼的痕跡,組成一個巨大的曼陀羅圖案,而圖案中心的“種子字”,竟與寧瑪派的“嗡”字咒完全相同,“上周有群穿迷彩服的人來這兒,說是找‘古代天文儀器’,夜裡就用激光照那些影子,結果第二天曼陀羅的線條就亮起來了,像有人用熒光粉描過似的。”
格桑梅朵的噶烏盒突然震顫,時輪金剛唐卡自行展開,在水汽中飄向藏經閣。唐卡上繪製“壇城”的位置,此刻浮現出吳哥窟的立體投影:五座塔尖對應壇城的五方佛,護城河的水流方向與壇城的“水輪”紋路吻合,而最外圍的回廊,恰好構成“火焰牆”的輪廓。“是‘立體壇城陣’。”她指尖劃過投影上的東塔,那裡標注著梵文“阿閦佛”,“有人在激活吳哥窟的地脈投影功能——這整個建築群不是寺廟,是座能投射能量壇城的‘大地儀器’。”
陸驚鴻湊近曼陀羅圖案的燒灼痕跡,發現石縫裡嵌著極細的光纖,正折射著陽光往藏經閣方向彙聚。“用光纖導光,模仿密宗的‘壇城放光’。”他想起《皇極經世書》裡記載的“真臘光法”,“元代周達觀在《真臘風土記》裡提過,吳哥窟的回廊刻滿‘諸天軌跡’,說是能‘引星光築壇城’,看來陳家的人把這手藝玩出了新花樣。”他突然笑出聲,“把印度教寺廟改成密宗壇城,這算不算‘宗教改裝車’?”
占婆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彆碰那些光纖!前天有個法國遊客好奇摸了一下,當場癱在地上,影子被回廊的陰影切成了六塊,跟曼陀羅的花瓣似的。”他從懷裡掏出張泛黃的樹皮紙,上麵是村裡祭司畫的草圖:月光下,吳哥窟的影子在地麵拚成完整的壇城,而壇城的“北門”正對著柬埔寨與老撾邊境的方向——那裡藏著沐王府的一處古茶園。
三人繞到藏經閣西側的密室,石門上的攪動乳海浮雕被人鑿開個洞,洞口邊緣殘留著青銅碎屑,與滇西沐王府的“五毒曼荼羅”法器材質相同。陸驚鴻用楊公盤的銅針撥開機關,發現室內的砂岩柱上纏著圈蛇形金屬,蛇眼處嵌著紅寶石,正吸收著從光纖傳來的光,在地麵投射出移動的光斑,組成類似東巴文的符號。
“是‘蛇形能量軌’,用吳哥時期的‘阿斯帕拉’天女)銅像熔鑄的。”格桑梅朵認出這是阿尼哥派的密法,“沐雲裳的人在借用壇城能量培育‘瘴氣孢子’——那些光斑的移動軌跡,是在模擬瀾滄江的水文,好讓孢子適應不同的地脈環境。”
密室深處的石台上,放著個半人高的青銅盆,盆裡盛著銀灰色的液體——與佛像眼窩滲出的“佛淚”相同。液體表麵漂浮著層油膜,折射出的光影在天花板上組成幅動態的圖:三星堆的青銅神樹正在吸收吳哥窟壇城的能量,樹頂的太陽輪發出刺眼的光。
“是‘地脈投影儀’。”陸驚鴻摸出隨身攜帶的《推背圖》拓片,與光影中的神樹對比,發現樹的枝乾數量正好對應拓片上的“九橫”,“他們想通過壇城陣,把吳哥窟的地脈能量‘打包’發送到三星堆——這盆裡的不是水,是‘地脈精液’,能凝固能量形態。”
占婆突然指著青銅盆邊緣的刻度:“那是……老撾的‘占芭花’圖案?”盆沿刻著十二朵含苞的占芭花,其中三朵已經綻放,花瓣上的紋路竟是用傣文寫的“毒、瘴、蠱”。“上個月沐王府的人來過,給了村裡十擔鹽,讓我們彆靠近藏經閣——現在想想,是怕我們看見這個!”
石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六個穿傣錦短褂的人舉著弩箭衝進來,為首的是沐雲裳的副手岩罕。他肩上蹲著隻滇金絲猴,猴爪上係著個小銅鈴,鈴身刻著阿尼哥派的藥師佛符號。“陸先生倒是會找地方。”岩罕的傣語帶著普洱方言的尾音,“這壇城陣再啟動三天,‘千花瘴’就能順著湄公河的地脈流到三星堆,到時候就算你們拿到金杖鑰匙,也得先嘗嘗渾身長花的滋味。”
陸驚鴻注意到青銅盆裡的液體正在冒泡,而天花板上的神樹光影開始扭曲,像被什麼東西撕扯。“用瘴氣汙染地脈,就不怕反噬?”他晃了晃楊公盤,銅鏡突然射出一道光柱,擊中蛇形金屬軌,“吳哥窟的壇城講究‘淨化’,你們往裡麵灌毒,這跟往佛堂扔垃圾有什麼區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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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罕突然吹響銅鈴,滇金絲猴猛地躥到石台上,往青銅盆裡扔進個黑色的皮囊。皮囊破裂的瞬間,銀灰色液體突然沸騰,冒出的蒸汽在密室裡凝成無數細小的毒花,撲向陸驚鴻。“嘗嘗‘見血封喉’的厲害!”他獰笑著,“這瘴氣是用猛庫大葉種茶發酵的,專克你們這些懂風水的——地脈越旺,毒得越狠!”
格桑梅朵的唐卡突然飄至青銅盆上空,時輪金剛的曼陀羅圖案與蒸汽中的毒花產生共振。“時輪咒能分解毒素。”她吟誦咒語的同時,唐卡上的梵文咒字化作金色的雨,落在蒸汽中,毒花瞬間化作無害的水汽,“就像普洱茶需要發酵,瘴氣也能被轉化——關鍵看你用什麼‘曲子’。”
陸驚鴻趁機將楊公盤嵌進石台的凹槽,銅鏡與青銅盆接觸的瞬間,藏經閣外的曼陀羅圖案突然亮起紅光,光纖傳來的光被反向導回,射向巴戎寺的四麵佛。佛像眼窩的“佛淚”突然倒流,在砂岩上刻出一行傣文:“壇城非器,心為壇城”。
岩罕見勢不妙,突然從懷裡掏出個竹筒,往地上撒了把黑色的粉末。粉末落地即化作無數毒蟻,往三人腳邊爬。“撤!”他吹著銅鈴往外退,滇金絲猴臨走前扯下了唐卡的一角,上麵的時輪金剛圖案正逐漸褪色,“三星堆見!到時候讓你們知道,誰才是地脈的真正主人!”
密室的震動漸漸平息,青銅盆裡的銀灰色液體已經凝固成塊,表麵印著清晰的三星堆神樹輪廓。占婆撿起塊碎渣,發現裡麵嵌著細小的茶梗——正是猛庫大葉種的特征。“這些人是瘋了嗎?用祖宗的寺廟種毒!”向導的聲音發顫,“村裡的老祭司說,吳哥窟的壇城是用來鎮住‘地下惡龍’的,現在被他們這麼折騰,龍要是醒了……”
陸驚鴻望著凝固的液體塊,突然想起沐雲裳豢養滇金絲猴傳遞密信的事——岩罕的猴子扯走唐卡殘角,肯定是為了追蹤他們的地脈氣息。“他們不止想汙染地脈,還想借壇城的投影定位三星堆的能量核心。”他將碎渣收好,“這液體的凝固點正好對應青銅神樹的能量頻率——沐王府是鐵了心要跟我們搶鑰匙。”
格桑梅朵的唐卡雖然缺了角,但殘留的圖案上,三星堆的位置正泛著紅光,旁邊多出個模糊的標記——像南宮氏的家徽。“所有人都在往三星堆趕。”她將唐卡折好放進噶烏盒,“吳哥窟的壇城隻是個‘中轉站’,真正的較量在青銅神樹那裡。”
離開吳哥窟時,夕陽正從巴戎寺的四麵佛間穿過,將影子拉得很長,像無數隻伸向天空的手。占婆突然往佛像前的石縫裡塞了把糯米:“這是我們占婆人的規矩,打擾了神明就得喂‘口糧’。”他咧開嘴笑了,露出兩排被檳榔染黑的牙,“你們去四川的話,記得帶點蜀錦——我爺爺說,三星堆的神樹喜歡‘穿漂亮衣服’,說不定能給你們指條明路。”
陸驚鴻望著糯米在石縫裡慢慢吸水膨脹,突然想起《皇極經世書》裡的一句話:“南有真臘壇城,北有昆侖天柱,皆是天地之鎖。”吳哥窟的壇城陣雖然被破壞,但那道射向三星堆的能量軌跡,像條無形的線,將東南亞的地脈與巴蜀連接起來。而岩罕留下的毒蟻痕跡,正沿著湄公河的方向蔓延,預示著這場橫跨南北的地脈之爭,終將在青銅神樹的陰影裡,迎來更凶險的回合。
遠處的雨林裡,岩罕的滇金絲猴正蹲在樹梢上,手裡的唐卡殘角在夕陽下泛著微光。猴爪上的銅鈴輕輕晃動,鈴聲順著地脈傳到很遠的地方——在老撾與越南邊境的密林中,一隊背著“五毒曼荼羅”法器的沐府死士,正踩著鈴聲的節奏,往中國西南的方向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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