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朱萸還在大帳裡熬著醒酒湯。將軍已經睡著了,發出微微的鼾聲。幾名親兵在收拾著滿地狼藉的嘔吐物。
將軍突然起身,抱著身旁的木桶又是一陣嘔吐。朱萸忙起身,沏好一碗醒酒湯,端了過去。
“將軍可要保重身子,前些日子流矢刺傷的胳膊還沒好呢。”朱萸把醒酒湯遞給將軍,有些擔憂的叮囑道。
忽然,將軍一把拉住朱萸,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戰事怕是不好,你明日就走,隻說帶我口令,回關內籌集藥草。”朱萸望著猩紅色眼睛的將軍,有些嚇的發抖。
“今夜就走,帶上乾糧,順著無定河往瀚海走,可能還逃得一線生機。”將軍推開朱萸的時候,朱萸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
這時,幾名親兵全身盔甲的回到了大帳之中。
“備甲。”將軍吩咐道,幾名親兵上前,幫著將軍穿戴重甲。
“後營巡撫大人的探子已經出營報信去了。”此時,茱萸才發現,大帳的陰影裡此時還站了一個人,穿一身夜行衣,要是不說話,很難注意到。
“朝廷發來的糧草被巡撫私自扣押了十之七八,其中一半都早在關內的路上就變賣了。給大軍的隻有十分之一,現在押著不發的也不過十中之一罷了。”那黑衣人對著正在穿戴盔甲的將軍交代著各處刺探來的信息。
“敵軍私下賄賂巡撫的不但有金銀珠寶還有許多美女,都已經在關口交接了。”黑衣人說完,便不再說話了。
“你也逃命去吧,跟醫官一起走無定河,趁著融水期,應該有機會穿過瀚海。你們一起,也好有個照應,不枉這些年,你們跟著我……”將軍說到這裡,哽咽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
茱萸退出大帳,匆忙回自己的帳篷裡,背上所有的乾糧,連夜出了大營。夜裡,起了風。後營,巡撫大人的大帳裡,還遠遠的傳來歌舞的絲竹之音,笑鬨之聲。
“走吧。”黑衣人說完,就急速走去,茱萸匆匆的跟在後麵,不敢有片刻分神和遲疑。
走在黃沙中的河邊,兩個人形色匆匆,從天黑走到天亮。直到遠方的大營都消失在了視野之中,遠處的群山也隻剩下起伏的雪線。
黑衣人這才停下休息,拿出帶的乾糧,盤坐在沙地上吃起乾糧來。
茱萸匆忙吃了幾口乾糧,喝了口水,稍微休息一陣,“我叫茱萸,是將軍大帳裡的醫官。”茱萸見黑衣人,坐著並不言語,先開口說道。
“我知道,我們兄弟們都用過醫官大人的藥。”黑衣人此時稍稍笑了笑,黑瘦的臉上露出一道潔白的牙齒。
“叫我,茱萸就好。”
“好,”黑衣人回答的利落,“吃飽了,咱們繼續走,隻有進了瀚海深處,才真的安全些。”
兩人說完,便起身繼續往黃沙深處走去。
直到,天快黑的時候,兩人才在一座沙丘背麵停下來。望著不遠處寬闊的無定河,坐在黃沙上休息的時候,兩個人還是沒什麼話說。
“快看,河裡飄著的那是什麼?”茱萸突然喊道。
隻見幾堆稻草飄在河裡,正順水而來。
“稻草,這無定河裡哪來的稻草?”茱萸疑惑道。
“是草料,是戰馬的草料。”黑衣人說道,“不好,快裝水。”黑衣人說著,拿起裝水的皮囊飛快的跑到河邊,開始裝水。
茱萸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他拿起皮囊走到河邊的時候,寬闊的河麵上,不但有草料,還有燒焦的帳篷碎片,以及沾血的碎木頭,等等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