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人拍案叫絕的,當屬船尾平台那套奪命的秘密武器——
平射鋼絲繩。
兩門特製平射炮並肩而立,炮口係著的堅韌鋼絲繩在陽光下閃著冷光,經無數次試驗改良,這套裝置早已練就了一擊製敵的本領。
待火炮轟鳴的刹那,繃緊的鋼絲繩便如死神甩出的鐮刀,橫掃之處,再粗壯的木質桅杆也會應聲而斷;
若轉戰陸地,衝鋒的騎兵撞上這道鋼鐵絞索,必將被瞬間切割,鮮血飛濺如落英。
這艘鋼鐵巨艦的每一處設計,都在狠狠砸碎舊有的海戰認知,宣告著鋼鐵與火藥主宰海洋的時代,已邁著鏗鏘的步伐到來。
沿著鋼鐵階梯下至艙室深處,八間嚴絲合縫的水密艙如精密齒輪般咬合排列。
每間艙室裡,兩座蒸汽輪機正發出低沉的轟鳴,鋼鐵身軀隨著動力震顫。
十六座輪機協同運轉,化作推動巨艦破浪前行的強勁心臟。
特製的石油浸製焦炭在爐膛中熊熊燃燒,橙紅色的火焰貪婪地舔舐著爐壁,相較普通燃料,它釋放的熱力更凶猛,燃燒時長也遠超同輩。
一旁的煤煙罐連著精巧的收集裝置,細長的銅管如靈蛇般蜿蜒,將燃燒產生的汽油蒸汽悉數收納,讓燃料在二次利用中綻放雙倍能量。
這艘通體鋼鐵的巨艦,恰似大明拋向時代浪潮的一枚試金石。
設計師們心裡清楚,全鋼材質雖彰顯著工業的硬核力量,卻也背著成本高昂、船體過重的包袱。
若此次試航能讓它在碧波中如遊魚般靈動,後續建造時,便會巧妙融入傳統智慧——
用木質材料重塑船樓、甲板與船員艙室,讓鋼鐵的堅韌與木材的輕盈跳一曲雙人舞,在實用與承重間找到完美平衡點。
此刻,這頭承載著無數期待的鋼鐵巨獸,正靜靜伏在湖畔,等首航的號角吹響,準備用轟鳴的輪機聲,為大明航海史寫下震古爍今的新篇章。
瀚湖岸邊,一座巍峨如山的龍門吊巍然聳立,鋼鐵巨臂橫亙天際,粗壯的鋼索如巨蟒般緊緊纏繞著海船首尾。
這龐然大物不僅要將戰艦溫柔送入水中,更像一位沉默的守護者——
若那鋼鐵巨艦真如鐵疙瘩般沉向湖底,它便能憑強勁的拉力,從幽深湖底將其重新拽回人間。
陽光下,龍門吊的輪組緩緩轉動,發出低沉的嗡鳴,仿佛也在為即將到來的未知時刻,屏住了呼吸。
朱有建站在觀禮台上,望著眼前這頭泛著冷光的鋼鐵巨獸,心頭像打翻了五味瓶。
欣喜與緊張如潮水般交替湧來:
欣喜於大明竟能如此神速地造出這般驚世駭俗的鋼船,這無疑是航海史上的豐碑;
可更多的卻是沉甸甸的隱憂——許大匠太過實心眼,完全曲解了他的本意。
原本的設想裡,不過是以鋼料打造龍骨,其餘部分用鐵皮與薄鋼板包裹,既能保證船體強度,又能減輕重量,確保試航穩穩當當。
誰料這位執拗的老匠人,竟一股腦造出了全鋼巨艦!
這樣超前的設計,莫說當世絕無僅有,就連朱有建來自的後世,是否真有過這般壯舉,他都不敢打包票。
可看著工坊裡許大匠熬得通紅的雙眼,聽著他興奮又疲憊的講述,朱有建又怎能狠下心叫停?
畢竟,這是老匠人傾注全部心血的結晶,若不讓它一試身手,那份熾熱的匠心恐怕會瞬間涼透,碎成冰碴。
想到這兒,朱有建攥緊了觀禮台的欄杆,指節泛白,目光死死盯著湖麵,隻盼這場豪賭能贏來圓滿結局,讓鋼鐵巨艦在水波中,劃出一道驚豔時代的航跡。
崇禎十七年六月二十二日的午後,鉛雲像浸了墨的棉絮壓在天際,狂風如無形巨手扯著岸邊旌旗,將綢緞撕裂成獵獵碎片。
呼嘯的風聲裡,瀚湖翻湧著青灰色濁浪,層層疊疊撲向堤岸,拍得石墩砰砰作響。
仿佛有巨獸在水底咆哮,預示著一場驚心動魄的考驗已站在眼前。
所有人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般能掀翻木船的惡浪裡,那艘全鋼打造的巨艦,真能扛住狂風的獠牙嗎?
人群中,許大匠裹著油亮的粗布衫,頭發被風吹得像蓬亂的枯草,可那雙熬得通紅的眼睛裡,卻燃著比爐膛更烈的光。
他在甲板上來回踱步,沙啞的嗓音像被砂紙磨過,偏要壓過呼嘯的風:
"莫怕!莫怕!"
說著摸出腰間那尺長的小鋼船模型——
同樣的鋼鐵材質,表麵還沾著未擦淨的金屬碎屑,是他日夜摩挲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