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抹夕陽為西苑琉璃瓦鍍上金邊時,盧九德率領眾人風塵仆仆歸來。
宮門前,明黃色的儀仗在晚風裡獵獵作響,皇帝朱有建站在漢白玉階前,眼角含笑看著這群曬得黝黑的功臣。
"此次土木堡蓄塘之功,朕記在心裡了,相關積分,承恩已為爾等計好!"
皇帝抬手虛扶,
"且歇兩日,旱塢與永定河間的引水渠,還得勞你們挖出。"
造船廠旱塢已經開始建造。
引水渠的設計圖在禦書案上徐徐鋪開,宛如精巧機關:
兩頭的限高閘牆暗藏玄機,以滑落式機關控製開合,一旦開啟,渾濁的永定河便與碧波浩渺的南瀚湖相連。
屆時,塢中蟄伏的海船將破繭而出,順著河道直抵大沽,從那裡揚帆入海,駛向廣闊的渤海。
"大沽將自成衛所,作我大明海師根基。"
皇帝指尖重重叩在輿圖上,目光如炬,
"盧愛卿,朕命你率麾下人馬組建海師營。
往後這些巨艦,需披上尋常商船的"外衣"——
虛桅自己裝,漆色要舊,帆檣要樸,叫人遠遠望去,隻道是尋常木船。"
盧九德伏地叩首時,額頭觸到冰涼的青磚,卻覺胸中熱血翻湧。
他知道,這支即將誕生的神秘水師,將成為大明藏於波濤之下的利刃,為大明送回源源不斷的財富。
禦書房內燭火搖曳,朱有建將燙金委任狀輕輕推到盧九德麵前,卷軸展開時,"艦長炮長了望長"等新稱謂在燭光下泛著奇異的光暈。
"這些頭銜雖無舊例可循,"
皇帝指尖劃過紙麵,
"但朕特許你們享受正四品俸祿,日後海疆之事,便要靠你們開創新局。"
而關於船員的選拔,早有籌謀。
湖廣莊衛的青壯們自小在江河中摸爬滾打,黝黑的皮膚與精悍的體魄,正是海師所需。
一萬員額的招募令傳下,相信承天府會沸騰起來——
六品官階加上豐厚海補,足以讓無數人趨之若鶩。
按規製,每艘戰船將配備二百餘人,這些水手無需精通複雜的航海術,隻需在甲板上扛起沉重的炮彈,精準地將其填入炮膛。
而關乎生死的掌舵之責,牢牢掌握在艦長與副艦長手中。
在最初的一年裡,渤海灣將成為他們的練兵場。
從金州到登州的漫長海岸線,戰艦如遊龍般逡巡,守護著大明北疆的海上咽喉。
但皇帝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冷芒:
"一年之後,皮島、流求乃至南洋,這些地方,便是你們遊弋的疆場。"
話語間暗藏機鋒,所謂"海疆衛士海上貿易",不過是隱晦的說辭。
屆時,這些披著商船外衣的戰船,將在遠海化身令人生畏的存在。
而補給船則如同遊弋的章魚,用隱秘的航線,為這支神秘艦隊輸送著源源不斷的給養。
盧九德聽著皇帝的描述,內心極其震動與興奮,他撲通一聲跪地,聲如洪鐘:
"主子!
老奴願即刻啟程開挖引水渠!
早一日打通河道,海師便能早一日成軍!"
眼中血絲密布,卻燒著灼灼鬥誌,仿佛已看到戰艦破浪而出的壯闊圖景。
朱有建喝下一盞涼茶,揮揮手,指尖滑過禦案上的紙頁道:
"莫急,盧愛卿心急吃不得熱豆腐。
單是這首批十艘戰船的龍骨鍛造、艙室布局,便要三月工期。"
又抽出另一份清單,一應相關的流程密密麻麻列滿整頁,
"需要配備的火炮,也需要鑄造,還有無數炮彈,此事,急不得。"
見盧九德仍麵露不甘,皇帝拍了拍他肩膀,語氣轉為和煦:
"你且趁這空檔,好好研習海圖與操舟之術。
待戰船成軍,還有更緊要的差事等著你——
不僅要組建海師,更要將這支船隊煉成讓四海膽寒的精銳。"
燭火輕晃,將君臣二人的身影投在牆上,交織成一幅蓄勢待發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