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來議議吧。”
多爾袞捏著眉心,聲音裡透著疲憊。
阿山站在一旁,沒發一言,臉上卻藏不住激動。
最遲開春便能染指倭島,他打心底瞧不上倭國的戰鬥力,卻對開疆拓土有著近乎執拗的熱忱——
管他對手強弱,隻要能讓疆域再闊一分,便值得全力以赴。
他這副沉默卻亢奮的模樣,分明是說:
軍方不摻和這些文墨官司,隻等下令出兵。
殿內的目光,便落在了範文程與洪承疇身上。
範文程撚著胡須,心思轉得飛快:
大明這國書,看似寬容,實則處處透著算計。
讓大金善待朝鮮、允朝鮮攻倭,是想借刀殺人,讓他們與倭國、朝鮮糾纏不清;
用茶葉瓷器換俘虜,是拿捏住大金缺物資的軟肋;
那麵“保命旗幟”更蹊蹺,明著說海禁,暗裡卻把海上盜匪歸為“仰慕者”,怕是想借盜匪之手牽製大金的海路。
洪承疇眉頭微蹙,想得更深一層:
琉璃鏡的賞賜,看似輕慢,實則是敲打——
大明能輕易拿出幾十麵,顯露出的財力不容小覷。
所謂“價值百金”的標稱,更像是在試探大金的反應。
他瞥了眼多爾袞,見對方正望著窗外的雪,似在權衡利弊,便知此刻不宜急著表態。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殿內靜得能聽見燭花爆裂的輕響。
多爾袞沒催,隻慢慢摩挲著那麵琉璃鏡,鏡麵映出他扭曲的影子,也映著這殿內無聲的博弈。
範文程瞧著兒子那副誌得意滿的模樣,暗自歎氣,琢磨著該如何措辭才能圓回來——
既不能直接打了範承謨的臉,又得讓多爾袞明白其中的蹊蹺,話到嘴邊,隻化作一句:
“大明行事,素來有深意,或許……
或許是我們看淺了。”
語氣裡帶著幾分斟酌,生怕說得太急,反倒坐實了兒子的魯莽。
洪承疇在一旁聽著,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心裡頭把東林黨罵了千百遍:
若不是這群人黨同伐異,若不是崇禎被監軍製度捆住了手腳,他何至於落到今日這般境地?
可轉念一想,範承謨口中的“火器落後”“軍演兒戲”,與他記憶裡的萬全右衛戰場截然相反——
那連發火炮的轟鳴,那能炸斷古道峽穀的火雷,哪是火鐮燃信能比的?
這分明是故意露怯,可偏偏有人信了。
沒等範文程和洪承疇把話說透,多爾袞忽然拍著案幾,又笑又歎:
“堂堂天朝上國的皇帝,居然、居然能做到這份上,朕、孤輸得不冤啊!”
他猛地站起身,踱著步子,語氣裡又氣又恨:
“誰信誰就是大傻子!
火炮能射六千步還能連發,火雷能炸塌古道,戰術靈活到讓人找不著北,這樣的皇帝是庸人?
故意拿蹩腳軍演糊弄朝貢使團,特麼的真不要臉!”
“看來要有人倒黴了。”
多爾袞眼神發狠,又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孤是親曆過慘敗的,可南洋那些島夷、西洋諸國不知道啊!
等著瞧,一兩年內,他們準會跟大明開戰,到時候就等著看他們比我們輸得更慘!
哈哈……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