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張五家空蕩的屋子裡,腳邊是那碗已經涼透的粥。
鍋灶上還留著些許火灰的味道,仿佛主人隻是出門打個水回來,隨時都會推門而入。
可我知道,他不會再回來了。
陳拾在村裡四處打聽了一圈,回來時臉上的表情比我還沉重。
“沒人見過他……連他平時最要好的老李頭都說昨晚沒聽見什麼動靜。”
“他們怕了。”王七冷哼一聲,靠在牆邊,“這村子裡的人都是縮頭烏龜,風吹草動就嚇得不敢說話。”
我低頭望著自己的手——指甲已經掐出了幾道淺痕,掌心微微發紅。
不是村民真的膽小怕事,而是有人刻意讓他們怕。
“孫珍珍。”李餅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沉穩而冷靜,“我們得重新梳理線索。”
我點頭,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安。
慈音寺的方向飄來一縷鐘聲,在清晨的薄霧中顯得格外幽遠。
那一瞬間,我仿佛又聽見了張五說的那聲鈴響——叮鈴一聲,輕如風。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走,去慈音寺。”我說。
王七瞪大眼:“你說什麼?”
“我們不能再在這裡耗下去。”我轉身走出屋子,腳步堅定,“張五回來了,卻被人帶走了。能這麼快動手、而且不留下任何痕跡的人,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精通刑獄之人,另一種……是熟悉地形、了解人心之術的人。”
“你是說,是寺裡的僧人?”李餅眉頭微皺。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們,但我確定一點——他們知道些什麼。”我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清晰有力,“而且,現在村民們都不敢開口,是因為他們怕惹禍上身。是誰在背後給他們灌輸這種想法?”
李餅沉默片刻,點了點頭:“走吧。”
我們一行人離開村子,再次踏上前往慈音寺的山路。
一路上,氣氛凝重。
陳拾跟在我身後,低聲問:“珍珍哥,你真覺得他們會告訴我們真相嗎?”
我笑了笑,笑容卻不達眼底:“我不指望他們主動說,但至少……我們可以逼他們露出馬腳。”
寺廟門前,晨霧未散。
我們剛踏進山門,便看見幾個和尚正在清掃落葉,見到我們,臉上並沒有多少驚訝,反倒像是早有預料一般。
一個年長些的僧人迎上前來,合十行禮:“幾位施主又來了,不知所為何事?”
我盯著他的眼睛,緩緩開口:“我們來找一個人——張五。”
那僧人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恢複平靜:“貧僧不知施主所言何人。”
“就是昨天晚上,在村口看到幾個灰袍人背著黑布包裹的那個人。”我語氣冷淡,“他在哪?”
“阿彌陀佛。”僧人合十念了一句佛號,“施主恐怕是誤會了。貧僧並未見過此人。”
我冷笑一聲:“是嗎?那你知不知道,他已經失蹤了?你們寺廟附近發生的事,你們會不知道?”
“出家人四大皆空,不問世事。”僧人低眉順目。
我正欲再問,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喧鬨聲。
回頭看去,竟是邱慶之帶著幾個衙役走了進來。
他一身華服,麵色溫和,仿佛隻是來燒香拜佛,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
“哎呀,這不是大理寺的諸位同僚嗎?”他語氣溫和,“聽說你們在這兒調查案子,我特地趕來相助。”
我眯起眼,心中警鈴大作。
這個節骨眼上,他怎麼會突然出現?
莫非……
是我猜對了?
他也在等我來這兒。
“多謝邱大人好意。”李餅上前一步,語氣平淡,“但我們自有分寸。”
邱慶之笑著點頭:“那就好,我隻是擔心你們誤傷無辜,壞了大事。”
我盯著他,一字一句道:“那我想請問邱大人,您是否知道張五去了哪裡?”
空氣一瞬間安靜下來。
邱慶之微微一笑,眼中卻寒光一閃:“張五?那是誰?”
“一個活生生的人。”我毫不退讓地與他對視,“就在昨天晚上,被人帶走,至今下落不明。”
“啊,那真是可憐。”他歎了口氣,“不過,珍珍姑娘,你可要想清楚,有些地方,不是隨便就能亂闖的。”
我心頭一震。
這句話,像是一記警告。
也像是一次挑釁。
我咬緊牙關,沒有再說話。
李餅輕輕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冷靜。
我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那名老僧人,語氣不容置疑:“請告訴我,張五到底在哪?”
僧人依舊低頭誦經,仿佛未曾聽見。
我握緊拳頭,心中怒火翻湧。
這一刻,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想要從這些人嘴裡掏出實話,恐怕隻有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