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無光的天空下,打扮樸素的少女說的乾脆,似乎壓根不會去考慮這個提議後麵的風險。
離開這裡?安東尼奧當然想。
隨著教廷的指認,民間對他排斥一波高過一波,連帶著對他琴聲,也一並貶低,好像安東尼奧全部的成就都是靠著惡魔才取得的。
會對他笑臉相迎的酒吧與招待,內心不知道在想什麼,多半不是好話。
脫離了無儘歡愉的麻痹,偶爾清醒時,彆說離開這裡了,安東尼奧很想離開這個世界。
但是這很難,自殺會被認為對惡魔的屈服,離開則會有著這樣那樣的意外阻止著他。
就算沒有一個人跟他明說,但安東尼奧隱隱猜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公主,還在等他主動回到籠子裡麵。
“哼,你先擔心自己吧。我?我在這生活挺好的。又便宜又好的酒,隨時歡迎我的眾多美人,還有琴,我的小提琴。”
安東尼奧慶幸今晚的夜色如此深,足夠他遮掩自己的情緒。
驕傲的大師不許外人來可憐他,掙紮走過一趟名利場,他竟也學會了假麵。
“是嗎?”
愛麗絲語氣溫柔,
“我原本以為我們是同類。我想離開,大師也一定早想離開呢。這裡的土地在不擇手段地扼殺超出普通人想象的絢麗花朵,令人窒息。”
同類……
安東尼奧不喜歡死板的人,討厭循規蹈矩的世俗。天底下隻有一位安東尼奧.帕格尼尼,不會有人能理解他的想法。
他仍然堅持著這個理論。
但愛麗絲已經靠著有趣,大膽,品味上佳,不怕惡魔這些有彆於庸人的特點,讓安東尼奧覺得,愛麗絲似乎能算半個同類。
“大師不說話了,是被我猜中心事了嗎?”
愛麗絲再次邀請,
“意大利和英國的關係可不好呢。或許,抵達倫敦後,那些不愉快的視線和令人作嘔的想法,再也沒辦法纏上來了,多好。”
多好,好的像是一個美夢。
安東尼奧也跟著笑了起來,隻是那目光多了一分疏離,他用上了敬語,漫不經心道:“您這麼做,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
“得到?”
愛麗絲一怔。
安東尼奧用一種平靜而理所當然的口吻,闡述著他從人生中汲取到的真理——
“我上過不少當,很多,多到可怕。父母養育我的代價是拖著病到要死的身體一刻不停的練琴。好不容易熬到成年,還沒享受什麼,就欠下了一屁股債。”
“而將賭債一筆勾銷的代價,是深陷在宮廷內的職位。”
“為了離開那座金子打造的牢籠,我不得不出賣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