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一直都不敢去想,您之後每一天的心情。”
帕緹夏反握住安娜的手。
安娜是不小心把帕緹夏錯認成養女了,帕緹夏卻忍不住借著安娜的身份,清醒沉淪下去。
有很多回望過卻沒辦法找到答案的事情,或許能讓安娜告訴她——
“媽媽,我走了這麼久,您在家做什麼呢?您還好嗎?”
安娜想了想,認真道,
“假設嗎?菲文,如果有一天你要出遠門,那媽媽就守在家裡,一遍又一遍的收拾你的房間。直到你回家,直到你一推開門,就能吃上熱乎的飯菜,坐在桌邊跟媽媽說說你都遇到了什麼。”
帕緹夏吸了吸鼻子:“如果我一直沒回家呢?”
安娜有些生氣:“不行,我光是想想就害怕。”
“媽媽已經有白頭發了,會越來越老的。以前不覺得,後來我才意識到,當孩子長大後,在接下來的時光裡,我們見過的每一麵,都有可能是最後一麵。”
“為什麼不回家呢?你這樣讓媽媽很痛心,夜裡都睡不著,氣你不回來,又怕你是掙紮在某個漩渦中。”
“對不起。”
帕緹夏咬住下唇,艱難道,
“我遇到了一些讓我很喪氣的事。”
“您知道的,我是被您收養的。我在您這裡得到的母愛是如此沒有理由,您也總是告訴我,母親愛自己孩子是天生的。”
帕緹夏輕輕道,
“可我在這場旅途上,得知我的親生母親厭惡到恨不得我去死……這使我倍受打擊。”
帕緹夏看著安娜,對方不清晰的麵容在她眼前,變成了養母的模樣。
帕緹夏聲音很低,很低,她委屈極了,
“瑪麗媽媽,我很想你,但我沒有臉回去見你……”
帕緹夏仿佛看到了她第一次抵達海地時的情況。
很少有人知道,這裡的原住民曾經是印第安人。
那片土地在百年間同樣經曆過了侵略與殖民,無數人被擄上運奴船,漂洋過海,販賣到其他國家,客死他鄉。
如果不是1859年,海地人民經過漫長的抗爭,親自推翻了君主製,建立起了世界上第一個黑人共和國,帕緹夏也沒機會安然返回這個故鄉。
不過海地仍然不算一片富裕之地,經過多年的戰亂,這裡經濟低迷,大部分人衣不蔽體,隻能將對未來的期盼寄托給神明。
帕緹夏很容易就見到了當地的巫師,他們挑剔著帕緹夏的血脈,勉為其難圍著她,光著腳在泥土地上跳起了有關力高爸的舞蹈。
煙草燃燒,煙霧中,對伏都教意義特殊的力高爸一言不發的出現,自門後帶出了一個與帕緹夏相似的女人
對方看到帕緹夏,卻沒有半點的慈愛和想念,而是咆哮和尖銳的哭泣——
“不,你不是我的女兒,你是我的罪孽!”
“我才那麼年輕,就被拖上了那艘船。不僅被迫離開家鄉,還像狗一樣的被壓在地板上,懷上了那些惡魔的孩子……”
“我恨你,我恨你,你怎麼沒死?你該死!你就該死在街頭,你這個……”
那時還很稚嫩的帕提夏抿緊嘴唇,茫然看著她,看著她的眼淚,聆聽這來自母親的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