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海說:“現在,請轉五十萬給我。”
崔嫣看著他,又看了看金用。
金用以為又得挨罵了,但見崔嫣隻是苦笑,便對陸海說:“放心,合約到期一定給你的,不必多慮。”
“不是。”陸海聲音沒有絲毫變化,但眼裡的冷光忽然柔和了許多。
崔嫣卻竟然不敢直視。
“我把賬號發給你。”陸海說完便下了車,跑進一棟大樓裡。
這是楓城第五醫院。
不一會,崔嫣手機收到了陸海的賬號。把錢轉過去後,又收到一條信息:“你們先回去,不用等我。”
崔嫣把手機狠狠地甩出車外。
六樓住院部,陸海剛出電梯,一個醫生便走過來說:“怎麼才來!”
陸海說:“放心,我在樓下把欠費都交了。”
“哎呀您彆誤會!我們沒那麼冷血。隻是小美……”
“她怎麼了?”陸海突感不安,一把揪住醫生衣領。
“小美早上一直問,你怎麼還不來,剛剛才睡著呢。”
陸海說聲抱歉,鬆開手。醫生又說:“不過您得有心理準備,小美可能熬不過兩天了。”
是嗎?陸海點點頭,走進病房。
半年前的一個雨夜,陸海正在伏案改稿,隔壁傳來了這個小女孩微弱的哭聲。他破門而入,發現鄰居王女士已經死在滿屋煤氣裡。
小美搶救及時,幸運地拾回了半條命。
當時的醫生告訴陸海,這兩母女都是艾滋病毒感染者,並且已到了發病期。
為了儘可能地延續小米的生命,陸海把自己所有積蓄都花完了,又向為數不多的朋友借了一筆錢。
陸海跟這兩母女並不熟,鄰居而已。但小女孩每次見到他都會甜甜的叫他“叔叔”。
自那晚之後,小美唯一的依賴就剩下這位“叔叔”了。陸海也把收入毫無保留地花在她身上。給她買禮物,買好吃的,帶她去玩,哄著入睡。
有一次,小米問他:“叔叔你認識我爸爸嗎?”
陸海搖頭。小米用童真的聲音講述了她的“身世”。
“媽媽說,我爸爸跟我一樣姓查,叫查仁。他很有錢,很忙。媽媽說隻要我乖,爸爸就會帶很多很多玩具回來陪我一起玩。”
幾句話包含了多少謊言啊!陸海覺得,除了名字真實,其它都是美化罷了。
他搜索了這個查仁的一些舊聞,果然印證了自己的第六感。
查仁四十九歲,從小移民澳洲。六年前回東國投資影視娛樂,並與一位新聘的助理王歡樂確立戀愛關係。但很快他便跟另一名女子搞上了。其時,王歡樂已經懷了小美。但查仁拒不承認。過了沒多久,一個剛出獄的家夥,綁架了王歡樂,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裡,折磨了一天一夜。
根據警方透露的消息,王歡樂是自己跑去報案的。但犯人已經不知所終了。唯一的線索是她記得犯人說過的一句話。
“人家把你送給我了。”
王歡樂肚裡的孩子奇跡地保住了。然而不幸的是,她感染了致命的病毒。
陸海沒法肯定查仁是事件的指使人,他隻想讓那家夥見見小美,給她一段最後的美好回憶。
哪怕是演出來的也好。時間太快了,快得無情。
的確無情,小美在上個月又一次住院後,就再沒出去過了。
陸海伸手包住小美的小拳頭,思緒七零八亂的,無法梳理。
為什麼當初不學醫呢?
當年,師傅讓陸海選擇殺人技還是救人術,陸海的確更有意後者。但師傅同時又告訴他,再高的醫術也不能百分之百挽回終逝之人。相反,殺人技到達究極之境,卻又能拯救生命。
陸海從不後悔,此刻心中卻是滿滿的挫折感,仿如墮進無底黑洞,找不出方向。
“叫他出來。”外麵突然響起崔嫣的聲音,把陸海拉出了思緒深淵。
原來剛才收到信息後,崔嫣以為陸海要逃跑,一怒之下就衝了進來,金用想攔都攔不及。
話是要陸海出去,崔嫣自己卻先走進病房。陸海依舊握住小美的手,沒有抬頭。崔嫣抓住陸海的後衣領,打算把他拉起來。
尷尬的是,這麼一點點力氣,怕是連個小孩都提不起來吧?還好陸海主動站了起來,不過剛剛麵向崔嫣,臉上便吃了一記耳光。
“無恥混蛋!竟然敢騙我!”
陸海輕聲說:“這裡是病房。”
“揍你還得挑地方是吧?好大的膽子!你有私生子竟敢隱瞞我!我要你立馬在楓城永遠消失!”
這話過於無厘頭,陸海忍不住笑道:“你讓記者明天怎麼寫呢?劇情轉折太快了吧。”
“反正我這臉早都丟光了,我……”崔嫣氣得胸脯起伏,眼淚嘩的就湧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