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
劉星竹的聲音如同淬了冰的鐵釘,狠狠楔進這片彌漫著焦糊味、血腥氣和狂熱餘溫的狼藉戰場。他狠狠地補上一腳,將地上的粉頭徹底踢暈,目光掃過遠處長街儘頭——那如同地獄之門開啟般彙聚而來的、密密麻麻的車燈和引擎聲浪,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逼近。!
紅霜捂著脫臼般劇痛的左臂,臉色煞白,冷汗浸濕了鬢角,卻硬是咬著牙沒哼一聲。她掙紮著從冒著熱氣的跑車殘骸旁站直,目光銳利如鷹隼,瞬間鎖定了劉星竹停在旁邊巷口陰影裡那輛飽經風霜、後座綁著泡沫保溫箱的三輪摩托。
“那車是你的?”
“是!”劉星竹指向那輛摩托,“彆小看它。”
“你載她。”紅霜語速快得像子彈,“摩托更靈活!鑽巷子,甩開他們!我走大街引開他們。”她目光堅定無比地望著崔水水。
“霜霜!”崔水水心頭一緊,下意識想拒絕。她怎麼能讓紅霜獨自麵對那群瘋子?
紅霜撇撇嘴:“千萬彆說那種‘要死一起死’的狗血對白,我回去咬死你喔。”
“走!”劉星竹一把抓住崔水水冰涼的手腕,那力道帶著不容抗拒的急切和一種近乎本能的保護欲,拽著她衝向那輛三輪摩托。他動作麻利地跨上駕駛座,一腳踹開發動機。
“嗡——!”
老舊的引擎發出嘶啞的咆哮。
“坐穩了嫂子!”劉星竹大吼一聲,油門擰到底!三輪摩托如同離弦之箭,猛地躥出,輪胎卷起地上粘稠的油汙和殘渣,朝著與追兵相反方向的一條狹窄黑暗的巷道猛紮進去!
幾乎就在摩托衝入巷口的瞬間,第一波狂熱的追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群,已經衝到了這片狼藉的戰場邊緣!刺眼的車燈瞬間照亮了紅霜那台破敗的跑車。
“在那!追!”瘋狂的叫囂聲浪瞬間轉移目標!
引擎轟鳴,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尖叫,數十輛摩托車和幾輛汽車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群,調轉方向,朝著那輛紅霜瘋狂撲去!
紅霜透過後視鏡看著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洶湧追來的車燈洪流,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殘酷的冷笑。她單手猛打方向盤,跑車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輪胎擦著地麵冒起青煙,一個近乎漂移的甩尾,朝著舊城區的方向狂飆而去!
一場速度與死亡的追逐,在楓城華燈初上的主乾道上轟然上演!
狹窄、潮濕、彌漫著垃圾腐敗氣味的舊城巷道,如同迷宮般錯綜複雜。三輪摩托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在僅容車身勉強通過的縫隙裡瘋狂穿梭。
“低頭!”劉星竹的吼聲在狹窄的空間裡炸響。
崔水水下意識地抱頭蜷縮。摩托幾乎是擦著一家住戶晾曬在巷子半空的濕漉漉被單衝過,帶起的勁風將床單扯得獵獵作響,水滴濺了她一臉。
“右轉!”
車身猛地傾斜,輪胎在濕滑的青石板上打滑,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幾乎要側翻!劉星竹憑借驚人的臂力和對車身重心的掌控,硬生生將車頭扳回,險之又險地衝進另一條更窄、堆滿廢棄紙箱的岔路。紙箱被撞得四散飛濺。
引擎的嘶吼、輪胎的摩擦、身體在車鬥裡被顛簸得幾乎散架的碰撞感……這一切都讓崔水水感到一種****的眩暈。她緊緊抓住車鬥邊緣冰冷的鐵杆,指節捏得發白。每一次劇烈的顛簸和急轉彎,都讓她胃裡翻江倒海。
風聲在耳邊呼嘯,兩側低矮破敗的房屋如同怪獸的剪影飛速倒退。追兵的喧囂似乎被這迷宮般的巷道暫時隔絕了。
“嫂子!你沒事吧?”劉星竹的聲音從前座傳來,帶著喘息和關切,在引擎的轟鳴中顯得有些模糊。
嫂子……又是這個稱呼。
崔水水抬起頭,看著劉星竹那在昏暗光線中緊繃的後背。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勾勒出並不算強壯卻異常堅韌的線條。她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疼:“你……你為什麼一直叫我嫂子?”
“啊?”劉星竹似乎沒聽清,或者沒反應過來。
“我說!”崔水水提高了音量,混雜著風聲和引擎聲,“你為什麼叫我嫂子?!你是劉家公子呀我隻知道。還有你說的什麼海哥……”
吱嘎——!
刺耳的刹車聲猛地響起!三輪摩托在一條相對寬闊些的巷子中央驟然停下!巨大的慣性讓崔水水整個人狠狠撞在車鬥前壁上,額頭一陣劇痛。
劉星竹猛地轉過頭。昏黃的路燈透過巷口稀疏的枝葉,斑駁地落在他臉上。那張年輕、但帶著底層生活磨礪出的粗糙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種被凍結般的茫然。
“嫂……嫂子?”他眼睛瞪得溜圓,聲音乾澀,“你說什麼?海哥啊?你老公啊?”他急切地比劃著,似乎想從崔水水臉上找到一絲開玩笑的痕跡。
但崔水水眼中隻有一片真實的、帶著痛苦和巨大困惑的茫然。
“我媽……還有霜霜。”崔水水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抬手揉了揉撞痛的額角,“她們都說……我失憶了。我……我隻記得前些天電影祝捷會的事,他們卻說我已經失蹤了兩年……”
“失憶?”劉星竹整個人都僵住了。他呆呆地看著崔水水,眼神裡的激動、關切和那種發自內心的親近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混雜著震驚、失落和巨大擔憂的複雜情緒。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頹然地垂下頭,肩膀垮了下來。
“那……海哥呢?沒有和你一起回來嗎?的確,兩年了,我也沒想到再見到你。”
崔水水突然不知道怎樣答他。如果屋頂那個人就是他說的海哥,恐怕已經死了吧……
一想到這,崔水水莫名地一陣心痛。奇怪了,為什麼呢?悲傷好像從心底無法抑製的湧上來。
巷子裡隻剩下老舊引擎空轉的突突聲,和遠處隱隱傳來的、不知是風聲還是追兵喧囂的模糊噪音。
沉默,沉重得如同灌了鉛。
“操……”良久,劉星竹才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沙啞的音節。他猛地抬起頭,眼神重新變得銳利,但那份親近感已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隔閡。“不管了!先離開這鬼地方再說!”他不再猛地擰動油門。
三輪摩托再次咆哮著衝入黑暗的巷道深處,隻留下引擎的嘶吼在狹窄的空間裡回蕩,以及兩人之間那驟然冰冷下來的、巨大的、名為遺忘的鴻溝。
舊城區,步行街入口。
這裡曾是楓城最繁華的步行街之一,如今卻因城市重心轉移而顯出幾分頹敗。霓虹燈招牌大多殘破,店鋪早早關門,街道空曠而冷清。
體無完膚的紅色跑車,如同脫韁的野馬,帶著刺耳的輪胎摩擦聲,猛地從主乾道拐入步行街入口的石板路!
“哐當!哐當!”車身在石板路上劇烈顛簸,發出痛苦的**。
緊隨其後,是如同沸騰蜂群般的摩托車轟鳴!!車燈將冷清的步行街照得如同白晝,引擎的咆哮震碎了夜晚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