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真英看到那麵令牌,瞳孔驟然收縮,臉色大變:“你……你是大都來的人?”
“不是!”黑衣人冷聲道。
“不是?”洪真英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麼,怒極反笑,“那你算哪根蔥?也敢舉著大都的令牌在此招搖撞騙?!”
“我乃夜航船執事!”黑衣人傲然道,“此次受雇於大都,特來緝拿此名逃犯歸案!”
“什麼?!”此言一出,不僅是洪真英,周圍所有聽到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夜航船是域外神秘莫測的殺手組織,行事乖張,獨來獨往,何時竟會受東國大都的雇傭呢?
“即便如此!”洪真英強壓下震驚,挺直腰板,義正詞嚴,“就算你們是大都雇傭的人,也無權在我楓城地界隨意抓人!”
“為何?你們想找死?”黑衣人語氣轉冷,殺意彌漫。
“非也!”洪真英聲音洪亮,傳遍四周,“文明社會,不講生死,隻遵法理!世人皆知,楓城雖回歸東國,但享有高度自治權,司法獨立!楓城要抓的人,大都無權乾涉!大都想要的人,也必須通過正當司法程序引渡,絕不能任由你們如此強行擄走!”
“你覺得就憑你們,能攔得住我?”黑衣人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蠢貨!大都正是礙於這層所謂的‘程序’,才不得不雇傭我們‘夜航船’來做這份工作!”
“他們不能。”一個沉穩如山、卻蘊含著無上威嚴的聲音突然從人群後方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不知何時,街道已被一支裝備精良、行動迅捷的小型軍隊徹底封鎖包圍。說話者是一位身著戎裝、肩章璀璨、劍眉星目、不怒自威的中年將軍。他緩步走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眾人的心跳上。正是鎮守楓城的最高軍事長官,第一將軍——莫問!
“我能!”莫問將軍目光如炬,直視黑衣人,“放下人,滾出楓城。回去告訴你的雇主,楓城的法律與尊嚴,不容任何勢力肆意踐踏!想要人,拿出證據,走正規渠道!否則,一切免談!”
黑衣人環視四周密密麻麻的槍口和軍隊,又看了看麵無表情的莫問將軍,知道自己今日絕無可能強行帶走陸海。他忽然仰天發出一串沙啞的冷笑:“好!好一個楓城!你們這群冥頑不靈的蠢貨!今日之阻,他日必然後悔莫及!”
笑聲未落,他竟真的將昏迷的陸海如同扔垃圾般丟在地上,然後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從軍隊讓出的縫隙中穿過,幾個起落便消失在街道儘頭,亦無人敢開槍阻攔。
陸海最終還是被洪真英帶走了。罪名是:在步行街引發大規模騷亂,並以不明手段導致上百名民眾受傷——儘管無人看清具體過程。
證據?那滿地的傷者和狼藉的現場就是“鐵證”。
監獄裡陰暗潮濕。陸海被單獨關在一間牢房,他傻乎乎地坐在硬板床上,摸著冰冷的牆壁,嘟囔著:“這裡好……不用砌牆,不用種菜……”
然而,平靜隻是表象。每當崔水水探視結束,紅著眼圈離開後,陸海便會迎來一頓頓暗無天日的毒打。獄卒,或是某些被特意安排進來的犯人,會找各種借口對他拳打腳踢。他從不還手,隻是抱著頭蜷縮在角落,發出痛苦的嗚咽。
這天,牢門再次被打開。進來的不是獄卒,而是宋棟。他那隻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鐵臂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刺眼。
宋棟臉上帶著扭曲的快意和積攢多年的怨恨,他走到蜷縮在角落的陸海麵前,揚起鐵臂,聲音沙啞而亢奮:“傻子,還認得這個嗎?嗯?還記不記得,幾年前你第一次進來時,老子這一拳……”
他猛地舉起鐵臂,作勢欲砸,眼中滿是殘忍的回憶:“……砸在你那顆該死的腦袋上!結果呢?哈!結果老子的手廢了!變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
他死死盯著陸海那雙茫然空洞的眼睛,仿佛要從中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恐懼或記憶。“你現在廢了?沒那個能耐了?是不是?他們每個人都可以隨便揍你腦袋,一點屁事都沒有?好啊!真好!今天!老子就是來報仇的!”
話音未落,他如同壓抑已久的惡犬,猛地撲進牢房!金屬鐵臂高高揚起,用儘全身力氣,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地砸向陸海的頭頂!
“咚!!”
一聲沉悶得令人心悸的巨響!
陸海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頭骨肉眼可見地凹陷下去一塊,鮮血瞬間如同泉湧,染紅了他蒼白的臉和肮臟的囚服。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體微微抽搐。
“哈哈哈!果然!果然沒了!哈哈哈!”宋棟看著自己染血的鐵臂,發出瘋狂而病態的大笑,積壓多年的怨氣似乎終於得到了宣泄。他再次舉起鐵臂,準備徹底結果了這個昔日的噩夢。
“宋棟!住手!”牢房外突然傳來一聲厲喝,“有人保釋陸海!立刻放人!”
“操!誰他媽那麼大膽子?!”宋棟被打斷,怒火衝天,猛地回頭罵道。
牢房門口,範逸強穿著一身紮眼的粉色西裝,優雅地站在那裡,手裡捏著一方白手帕掩著鼻子,似乎嫌棄牢房的異味。他看著裡麵血腥的場麵,金絲眼鏡後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光,臉上卻露出誇張的驚訝表情:
“噢!上帝!瞧瞧這是怎麼了?我的天!這位兄弟,你剛才說的是什麼話?保釋一個人,難道還需要經過你的批準嗎?請你告訴我,我親愛的朋友。”
宋棟看清來人,囂張氣焰瞬間矮了半截。儘管他的老板是麥狄沙,但他深知範家的能量,絕不敢輕易正麵得罪範逸強。他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範少?您怎麼來了?不需要,當然不需要……”
範逸強冷哼一聲,不再看他,示意身後的隨從進去將滿頭是血、昏迷不醒的陸海攙扶出來。
警局外。
崔水水早已在焦急等候。當她看到陸海被攙出來,頭頂那個可怕的凹陷和滿臉的鮮血時,她瞬間捂住嘴,眼淚奪眶而出,身體搖搖欲墜。
“這幫該死的蠢貨!簡直是警界的恥辱!野蠻!不得不說太野蠻了!”範逸強看著陸海的慘狀,也忍不住罵了起來,臉上露出真實的嫌惡。
崔水水強忍著悲痛和眩暈,對範逸強深深鞠了一躬,聲音哽咽:“謝謝你。我答應過的事,絕不會反悔。”
範逸強看著她蒼白的臉和決絕的眼神,沉默了一下,忽然歎了口氣,語氣變得有些複雜:“噢!不!親愛的崔小姐,噢上帝,你千萬彆這樣想。我要的……並不是你被迫嫁給我父親那個老古董。”他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好吧,請允許我暫時保留這個小小的秘密。告辭。”
說完,他竟真的轉身,帶著一絲落寞和匆忙,鑽進了自己的豪華轎車,迅速離去。
崔水水無暇細想他話中的含義,趕緊和陪同她一起來的紅霜,將陸海送往最近的醫院。
醫院走廊裡,消毒水的氣味刺鼻。紅霜看著急救室亮起的燈,眉頭緊鎖。
“水水,你們在步行街,是不是遇到了兩個穿黑鬥篷、用劍的人?”紅霜壓低聲音問道。
崔水水將驚心動魄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尤其提到了那詭異的斷臂和斷劍。紅霜聽完,臉色變得更加凝重,她歎了口氣,語氣中充滿了自責和無奈:“我真恨我自己……無法時時刻刻在你身邊保護你。”
她沉默片刻,拍了拍崔水水的肩膀:“你先照顧他,我出去透透氣。”說完,紅霜轉身離開了醫院。
她並沒有走遠,而是敏銳地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視線始終跟隨著自己。她不動聲色,快步拐進醫院旁一條僻靜無人的死胡同裡。
剛進入胡同深處,她猛地轉身!
一道黑影如同輕羽般悄無聲息地落在她麵前,一個背劍的黑衣人!
黑衣人掀開兜帽,露出一張飽經風霜、卻依舊能看出幾分俊朗的中年男子的麵孔。
“好久不見了……霜兒。”黑衣人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