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7年,黃羊角b,殖民b探索編隊
“‘穿山甲’已安全抵達預定采樣點g7apha,位於蜂巢集群東南方約一公裡處,確認無目標生物活動跡象。開始作業。”地麵機器人操作員冷靜的報告聲傳來。
在距離那片令人敬畏的蜂巢城市邊緣約一公裡的一處相對隱蔽、被巨大岩石遮蔽的岩縫中,“穿山甲”機器人如同其名,伸出精密的、帶有多種采樣附件的機械臂。它嚴格遵循“非接觸”原則,沒有靠近任何蟲族個體,而是極其小心地進行著工作:用無菌刮刀刮取岩石表麵附著的深色微生物痕跡疑似蟲族活動殘留的有機物、排泄物或共生菌落);用鑽探臂采集不同顏色層次的深層土壤和岩屑樣本;用特製的切割器采集了幾株緊貼地麵生長的奇異小型多肉狀植物樣本顏色暗沉,結構致密);甚至用特製的負壓吸管,精準地捕捉了一些在粘稠泥漿坑邊緣緩慢蠕動的、米粒大小的無脊椎生物形態原始,幾丁質外殼明顯)。整個過程安靜、高效、精準,如同一個無形的幽靈在收集著這個世界的秘密碎片。
“樣本回收完成!所有容器密封完好!‘穿山甲’開始沿預定安全路徑返回登陸艙!”操作員的聲音帶著一絲完成任務的輕鬆。
然而,就在這看似順利的時刻,異變陡生!
一架在高空約三百米處執行廣域掃描任務的“遊隼”無人機,其維持靜默懸浮姿態的離子推進器噴射口,在“黃羊角b”昏暗渾濁的天色背景下,那微弱的、用於姿態微調的淡藍色離子光暈,顯得過於醒目了!一隻原本在較高處一個蜂巢洞口進行類似“了望”行為的、體型相對纖細、複眼異常發達、覆蓋了大半個頭部的蟲族個體代號:哨兵蟲),其多重複眼結構猛地捕捉到了這絲來自“天外”的異常光點!複眼中無數微小的晶狀體瞬間調整焦距,死死鎖定了目標!
“嘶嘎——!!!”一聲尖銳、高頻、穿透力極強的嘶鳴,驟然通過無人機的高靈敏度拾音器清晰地傳回了登陸艙內部通訊頻道和遠在同步軌道的“精衛號”艦橋!這聲音雖然刺耳欲聾,卻明顯不同於戰場上蟲族那種充滿侵略性、精神汙染性的狂暴咆哮,更像是一種……高亢、急促、充滿警告意味的警報!
如同在滾燙的油鍋中滴入冷水!刹那間,整個原本按部就班、緩慢運作的“蜂巢城市”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蟻穴,瞬間“活”了過來,進入了一種高度戒備的狀態!
下方正在采集硫磺的工甲蟲瞬間停止了所有動作,齊刷刷地抬起頭,複眼儘管結構不同,但功能類似)精準地轉向無人機光點出現的空域方向。正在搬運巨石的巨盾蟲停下了沉重的腳步,巨大的、裝甲般的頭顱緩緩抬起,轉向空中,巨大的撞角微微壓低,呈現出防禦姿態。連那些在“廣場”邊緣“玩耍”的幼甲蟲也立刻停止了探索行為,敏捷地以它們的標準)躲到了就近的岩石縫隙或成體身後,隻露出小小的複眼,警惕地張望著天空。
無形的壓力透過屏幕洶湧而來!探測組臨時指揮中心內的空氣瞬間凝固了,所有人都感到心臟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提到了嗓子眼!陳冰的手懸停在緊急回收機器人的按鈕上,張瀾的呼吸都停滯了。
“所有無人機!立刻爬升至安全高度!關閉所有非必要光源!啟動光學迷彩!最高隱匿模式!”葉璿的指令如同冰錐般迅疾而冷靜,但防護手套下的手心已經沁出冷汗。她不怕戰鬥,但絕不能因己方一絲微不足道的疏忽,導致這場無價的科學觀察提前血腥終結,更可能徹底激怒這個剛剛開始接觸的未知族群,將寶貴的“窗口”變成新的戰場!
“遊隼”無人機群反應迅捷。推進器功率瞬間提升,迅速爬升到更高的、背景光線更昏暗的空域。機身外殼搭載的光學迷彩納米單元瞬間激活,模擬周圍硫磺雲和岩石背景的光譜反射特性及紋理,機身輪廓迅速變得模糊、破碎,若隱若現,幾乎與昏暗的天空融為一體。同時,引擎噴口的離子藍光也調至最低維持功率,幾近熄滅。
地麵上,那隻發出警報的哨兵蟲,複眼如同精密的雷達陣列,緊緊鎖定著無人機消失的那片空域,頭部以微小的角度快速擺動,似乎在利用複眼的多角度成像能力仔細分辨、追蹤著殘留的光學痕跡或熱信號。
下方的工甲蟲和巨盾蟲也保持著高度警惕的姿態,身體微微壓低,甲殼縫隙似乎有微弱的生物熒光在流動可能是緊張或能量調動的表現),但沒有進一步發出嘶鳴,也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準備衝鋒的攻擊性動作。整個蜂巢區域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僵持和沉默的觀察中。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僵持持續了大約三分鐘,緊張的氣氛才似乎稍稍緩和了一些。工甲蟲們率先低下頭,重新開始采集工作,但動作明顯加快了許多,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匆忙和效率,仿佛要將失去的時間搶回來。巨盾蟲也重新開始推動巨石,隻是前進的方向微微調整,明顯偏離了無人機出現過的那片敏感空域。而那些幼甲蟲,則遲遲沒有再從藏身處出來,顯然被剛才的“天外來客”驚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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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潛在的、可能引發災難性後果的危機,在探測組迅速而謹慎的應對下,暫時消弭於無形。指揮中心內響起一片壓抑的、長長的呼氣聲。“‘穿山甲’安全返回登陸艙!樣本艙無破損,無汙染!”操作員的聲音帶著巨大的如釋重負。
“立刻將樣本送入移動生物安全實驗室bs4級)進行初步處理、封存和基礎分析!”葉璿強壓下狂跳的心臟,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但命令依舊清晰有力,“分析優先級:第一,岩石和土壤樣本中的微生物痕跡;第二,捕捉到的微型無脊椎生物;第三,植物樣本的生理特性;第四,也是重中之重,分析空氣過濾單元捕捉到的、剛才那隻哨兵蟲發出警報時釋放到空氣中的信息素殘留!我要知道它傳遞了什麼信號!”
她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屏幕上那座在昏黃壓抑天光下重新恢複“秩序”、卻明顯籠罩在更高戒備氛圍中的深褐色蜂巢,轉身,邁著比來時更加沉重的步伐,返回登陸艙。外麵的空氣不僅物理上沉重,更帶著一種麵對未知智慧文明初次“接觸”儘管是單方麵的)所帶來的巨大精神壓力。每一步都如同在粘稠的思緒中跋涉。
登陸艙內,臨時搭建的移動生物安全實驗室bs4級)燈火通明,高強度消毒紫外燈管發出幽幽的藍光,與窗外那個昏暗、渾濁、充滿硫磺色彩的地獄世界形成鮮明而詭異的對比。空氣經過多層高效粒子過濾和化學洗滌,隻剩下無菌環境特有的、略帶金屬味的冰冷氣息,隔絕了外麵那令人作嘔的毒氣。穿著全封閉、自帶呼吸循環係統白色防護服的葉璿、陳冰、張瀾以及基因分析師李維等人,正緊張而高效地操作著精密的顯微操作臂、質譜儀、基因測序儀和生物信息處理終端,對“穿山甲”冒死帶回的寶貴樣本進行爭分奪秒的分析。時間就是一切,每一份數據都可能帶來顛覆性的認知。
“樣本g7soiapha1深層岩縫土壤):檢測到極高濃度的幾丁質碎片——與目標生物體表成分一致!高濃度複合硫化物硫酸鹽、硫代有機酸鹽)!以及……大量未知真菌孢子!”陳冰的聲音帶著發現新大陸的興奮,透過防護服的內置揚聲器傳出,“初步顯微觀察和基因片段分析顯示,其細胞壁結構與數據庫中記載的、與主群蟲族共生的‘蝕骨菌’有部分相似性,但其代謝路徑檢測顯示……完全不同!它似乎能高效地氧化硫化氫,產生能量,並分泌一種粘稠的、富含礦物質的膠狀物!這可能是它們建築中‘生物泥漿’的重要成分,甚至可能參與岩石風化,為蟲族提供礦物質來源!共生關係!”
“樣本g7bioapha3泥漿蠕蟲活體):形態學初步分析完成,原始節肢動物特征明顯,矽基幾丁質外骨骼。基因測序……完成核心片段比對!”負責基因測序的李維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確認!其核基因組關鍵保守序列與星盟中央數據庫‘基礎工蜂型’蟲族胚胎乾細胞基因庫……存在高度同源性!保守區域相似度達89.7!這幾乎可以確認它們同出一源!但是……”
他激動得幾乎要拍桌子,“其線粒體dna能量代謝核心)、調控身體發育分化的關鍵hox基因簇決定了它們如此矮壯而非高大)、以及多個與信息素識彆、神經信號傳遞相關的基因位點……發生了根本性的、大規模的變異!變異程度遠超正常進化所能積累的範圍!這……這像是被極端環境強行扭曲、定向篩選、甚至可能經曆過大滅絕事件後的基因瓶頸效應造成的!它們的基因組是一部在高壓鍋裡被暴力改寫的生存史詩!”
“哨兵蟲警報信息素殘留分析完成!”張瀾語速飛快地報告,她負責生物化學分析,“主要成分為一種結構極其複雜的硫代烯烴化合物編號暫定g7aarone1),包含多個手性中心和稀有硫鍵,化學性質穩定,空氣中擴散速度較慢但持久性強。其分子模擬顯示,作用機製並非蟲族常見的精神攻擊或召喚戰鬥信息素,而是……純粹的、高強度的警戒信號,附帶精確的空間定位功能。
‘燭龍’節點捕捉到的信號衰減模式顯示,主要接收者集中在工甲蟲和巨盾蟲的活動區域。最關鍵的,信息流是……單向的!沒有檢測到蜂巢意識網絡特有的量子糾纏回饋信號!它們接收警報,做出反應,但沒有……或者說無法向一個‘中央意識’進行即時反饋!它們的‘蜂巢’,可能更像一個依靠化學信號和簡單行為規則維係的……原始社群?”
一份份初步的分析結果,如同拚圖的碎片,每一片都在印證著葉璿最初的猜想——同源異流,卻又帶來更深、更令人震撼的謎團。十一億年的絕對隔絕,極端環境的殘酷鍛造,讓這支蟲族血脈走向了一條與主群截然不同的、充滿荊棘卻也綻放出智慧微光的生存之路。它們似乎……掙脫了蜂巢意識那無所不在的、絕對的精神奴役?代價是永恒的囚禁和生存的極端艱辛?還是獲得了某種……自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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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關鍵的分析來了!”葉璿深吸一口氣,防護麵罩上凝結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她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最後一份樣本的分析屏幕上——那是從一塊岩石縫隙中極其小心地刮取到的、微乎其微的、矽基幾丁質碎屑,根據形態推測是某隻工甲蟲蛻殼時殘留的舊表皮。
“‘昆侖’量子計算子節點請求已發送,最高算力授權獲取!執行跨數據庫深度比對!比對重點:所有已知的、導致絕對生殖隔離的基因標記位點!特彆是涉及配子識彆、受精過程、胚胎早期發育兼容性的關鍵基因!我要最確鑿的證據!”她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