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1年,太陽係,靈神星基地
星盟標準時間:“門扉”摧毀後第27天
地點:太陽係,小行星帶“靈神星”基地,深層隔離研究區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在巨大的真空隔離艙內回蕩,如同巨獸的喘息。六台重型工程機甲如同精密的外科醫生,其粗壯的液壓臂末端連接著超導磁力約束鉗,正以毫米級的精度,小心翼翼地引導著一塊扭曲的暗紫色金屬殘骸。
這塊殘骸,便是從“斷脊裂穀”戰場深處打撈回來的、深淵“門扉”能量塔的基座核心碎片之一——“殘響7號”。它長約十五米,最寬處約八米,表麵覆蓋著熔融後又重新凝固的痕跡,形成猙獰的瘤狀凸起和深邃的溝壑。一種源自深淵的、令人本能排斥的冰冷輻射,即便隔著數層力場屏障和厚重的合金觀察窗,依舊讓觀察室內的研究員們感到皮膚微微刺痛,精神深處傳來陣陣不適的低語。
“磁約束場穩定在臨界點!負能量中和劑注入速率維持每秒3.7標準單位!空間曲率穩定器功率提升至85!”隔離艙控製台前,一位頭發花白、戴著厚重護目鏡的老教授——物理部首席顧問周伯庸,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他布滿皺紋的雙手在懸浮控製界麵上飛速操作,汗水浸濕了防護服內襯的領口。
“注意‘殘響7號’表麵第g9區域的能量紋路!那裡殘留的時空畸變最劇烈,隨時可能誘發局部空間泡破裂!釋放‘弦麵探針阿爾法’!”一台形如金屬海膽、表麵布滿微型感應觸須的球形探測器,從隔離艙頂部的通道無聲滑出。
它小心翼翼地靠近“殘響7號”表麵那片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閃爍著幽紫光芒的複雜紋路區域。探針的觸須輕輕接觸,瞬間,探針球體劇烈震顫起來,其內置的全息投影儀在隔離艙中央投射出一幅令人頭暈目眩的動態圖像:
無數根纖細到極致、如同宇宙琴弦般的能量絲線,在虛空中瘋狂地扭曲、纏繞、斷裂又重組!它們並非靜止,而是以超越常規物質極限的頻率高速振蕩,每一次振蕩都牽引著周圍的時空結構,產生肉眼可見的、如同水波般擴散的漣漪。這些“弦”並非實體,而是高度凝聚、被某種強大意誌強行扭曲和固定的時空結構本身!正是它們,構成了深淵“門扉”進行超空間跳躍的物質基礎。
“上帝啊……”年輕的材料學博士陳明宇低聲驚呼,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扶住了冰冷的合金牆壁才站穩,“這……這比我們最激進的弦理論模型還要複雜百倍!它們是怎麼做到讓時空纖維如此……馴服的?”
“不是馴服,是暴力扭曲和縫合!”周伯庸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亢奮,眼中燃燒著科學狂人般的火焰,“看那些斷裂點!能量讀數飆升!這就是強行撕裂空間、製造蟲洞通道留下的‘疤痕’!深淵的技術,本質上是用無法想象的龐大能量,充當‘針線’,把不同空間點的‘弦麵’強行拉扯、打結、縫在一起!粗暴、高效,但也極不穩定!就像用焊槍把兩片脆弱的玻璃強行熔接在一起,接縫處必然布滿裂痕和應力集中點!”
他猛地調出另一組數據流,那是“弦麵之眼ii型”在李豔操控下,對“門扉”核心進行“場塑形”乾預時捕捉到的、極其珍貴的時空能量流變記錄。兩幅動態圖被並列投射出來,進行高速對比分析。
“看這裡!”周伯庸的手指幾乎要戳破虛擬屏幕,“李院士的‘場塑形’!她不是在‘撕裂’,而是在‘引導’和‘編織’!她的能量場,頻率經過極其精密的調製,蘊含了類似斐波那契序列的‘信息指令’,它在嘗試與這些時空‘弦’本身的‘語言’進行……溝通!就像用正確的音叉去引發特定物體的共鳴!雖然最後是靠‘震波撕裂者’的共振暴力摧毀了節點,但前期‘場塑形’創造出的脆弱窗口和能量通道,才是關鍵中的關鍵!”
他猛地轉身,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旁邊一位穿著能量文明風格長袍的顧問——來自純光之海的長老“輝光之語”。“長老!你們的‘頻率是維度溝通橋梁’的理論被證實了!但這‘信息指令’,這‘編織語言’……它到底是什麼?僅僅是數學序列嗎?還是……更深層的東西?”
輝光之語長老的投影散發著柔和的乳白色光暈,他緩緩“開口”,聲音如同空靈的鐘鳴直接在眾人意識中響起:“數學是表象,是宇宙的骨架。但驅動骨架運動的……是蘊含在能量頻率中的‘意圖’,是觀察者意識投射的‘信息’。孔元帥的‘震波撕裂者’是毀滅的音叉,李院士的‘場塑形’……是試圖譜寫宇宙和諧樂章的音符。深淵用蠻力撕扯琴弦,我們……或許可以學會如何輕柔地撥動它,讓空間本身為我們歌唱。”他的話語充滿哲理,卻也留下了巨大的探索空間。
與此同時,在基地另一側高度保密的通訊中心,孔方佳的全息影像正與遠在地球燕山深處高級療養院中的李豔進行加密連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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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中的李豔半靠在特製的醫療床上,臉色依舊帶著產後的蒼白和疲憊,但眼神明亮而銳利。她懷中抱著繈褓,正輕柔地拍撫著。小嬰兒在她臂彎裡發出滿足的咕噥聲,偶爾揮舞一下粉嫩的小拳頭。
“豔子,感覺怎麼樣?”孔方佳的聲音透過量子信道傳來,低沉中帶著罕見的、毫無掩飾的關切與柔情。他玄黑的星盟上將常服筆挺,背景是“軒轅號”艦橋一角,但此刻,他眼中隻有屏幕上的妻女。
“好多了,小家夥能吃能睡,折騰她媽媽的勁頭一點不比她哥哥當年差。”李豔嘴角彎起溫柔的弧度,低頭親了親女兒柔嫩的額頭,惹得嬰兒發出細微的抗議聲。“倒是你,佳哥,k12那邊……真的必須親自去?”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目光從女兒臉上移開,重新聚焦在孔方佳臉上,那份屬於科學家的冷靜重新浮現,但關切更深。
“必須去。”孔方佳的回答斬釘截鐵,眼神堅定如鐵,“‘刀鋒意誌’剛剛遷入k12扇區,協議執行處於最敏感、最脆弱的階段。戰後我們與‘刀鋒意識’協議對星盟最高議會的公開,這使得星盟內部反對聲浪從未停息,奧利維拉那些人像禿鷲一樣盯著。地球作為協議主要推動者和監督方,必須展現出最高級彆的重視和……掌控力。派彆人去,分量不夠,也容易傳遞錯誤信號。”
頓了頓,目光掃過李豔懷中的嬰兒,冷硬的眼神瞬間融化了一絲:“而且,我們承諾了它們生存的空間,也需要親眼看看,它們如何在新的規則下建立所謂的‘秩序’。這不僅關乎監督,更關乎未來。這個‘鄰居’是成為隱患還是……某種意義上的助力,初始的接觸和界定至關重要。”他腦中閃過女王之影那冰冷高效的模型圖譜,以及那份令人不安的“可行性”。
李豔沉默了片刻,輕輕歎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女兒細軟的胎發:“我明白。‘門扉’殘骸的初步分析報告你看了嗎?周老他們很興奮,但也非常擔憂。深淵的技術路線……太極端了。強行扭曲時空的‘弦’,代價巨大,後遺症可怕。我們的‘場塑形’方向是對的,但距離真正穩定地‘編織’蟲洞,還有難以想象的鴻溝。這殘骸……既是寶藏,也可能是潘多拉魔盒。”
“我知道。”孔方佳的聲音低沉下去,“所以才更要處理好k12的問題。我們需要時間,豔子。需要時間來消化技術,需要時間來鞏固北境防線,更需要時間……讓地球和星盟適應新的格局。‘刀鋒’的安置,是這盤大棋裡關鍵的一步。”他目光深邃,仿佛已穿透億萬光年,看到了英仙座旋臂邊緣那片荒蕪的星域。“照顧好自己和孩子們。等我回來。”
星盟標準時間:“門扉”摧毀後第32天
地點:星盟北境,k12扇區邊緣,“守望者”號深空巡洋艦艦橋
舷窗外,是銀河係英仙座旋臂外緣一片荒涼、死寂的星域。k12扇區如同被宇宙母親遺忘的角落,遠離主要星航路,星塵稀疏,引力場平穩得近乎凝滯。扇區內僅有三個勉強適合碳基矽基混合生命即刀鋒蟲族)存續的星係,資源評級均為“中等偏下”。
此刻,“守望者”號龐大的艦體正懸浮在編號k12γ星係的柯伊伯帶外圍。孔方佳獨立於巨大的弧形觀察窗前,玄黑的上將軍服在艦橋冷光源下吸收著光線,使他如同一尊矗立在星光背景下的黑色雕塑。他身後半步,是副官趙銳和星盟派駐的蟲族事務專員艾拉·索恩——一位表情嚴肅、眼神銳利的中年女性,來自以嚴謹和懷疑著稱的晶析文明。
眼前的全息星圖清晰地標注著k12γ星係內部的狀況:一顆步入暮年、光芒暗淡的紅矮星;三顆岩質行星,其中兩顆γ2,γ3)位於理論宜居帶邊緣,但地表環境極其惡劣;數顆冰封的衛星和一片廣闊但資源貧瘠的小行星帶。
“報告將軍!”傳感器軍官的聲音打破了艦橋的沉寂,“檢測到高密度生物信號集群,正從γ2行星高軌道向本艦方向移動!速度……中等,未開啟攻擊性護盾或武器預熱。信號特征……確認為‘刀鋒意誌’所屬艦隊,旗艦識彆碼匹配……‘裂空者’節點領主。”
星圖上,一片由深綠色光點組成的集群正緩緩脫離γ2行星的引力陰影。為首的是一艘外形猙獰、如同由幾丁質甲殼和生物金屬粗暴融合而成的“擬態突擊艦”,尺寸堪比人類重型巡洋艦,其生物引擎噴射出幽綠色的、粘稠的離子流,在死寂的星空中劃出醒目的軌跡。
其後跟隨的是數十艘體型較小、形如巨大昆蟲的“剃刀飛龍”突擊艇,以及幾艘臃腫、如同漂浮囊腫的“生物電漿母巢艦”。整個集群散發著一種冰冷、高效、非人性的壓迫感。
“保持警戒,護盾維持二級防禦強度,武器係統待機。通訊官,接通‘裂空者’。”孔方佳的聲音沉穩,聽不出絲毫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