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心煩意亂,信紙邊角被她揉得發毛,煤油燈的光映在字上,像落了層淚。
媽媽帶著大侄女兒去找大哥了。
從此之後,她沒有家了。
她媽媽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她簡直都不敢想!
她想起臨走前跟媽吵的那架,媽拍著大腿罵她"死心眼",說她放著城裡的好日子不過,非要跟個下鄉的沒前途的男人跑。
喬幼苗不知道要和媽媽說些什麼,媽媽固執成見,總是希望她能一生平安如意,不允許她的人生有任何一點冒險。
但她不想和媽媽一樣過一生,一輩子圍著鍋台轉,整天跟個老媽子似的伺候一家人,得到的是全家的看不起。
沒有人愛媽媽,包括她!
小時候喬幼苗跟著喬奶奶長大,做為女孩子,她並不受寵愛,所以回到媽媽身邊讀初中的時候,被照顧著,一下子過得非常的幸福。
才開始她會很心疼媽媽,很愛媽媽,每天覺得媽媽太辛苦了,一放學回來,就幫媽媽做這做那,就想讓媽媽多休息一會兒,有一段時間,她忙得不得了。
但越長大,越有思想,越寒心。
一個女人,像他媽媽這樣——這麼能耐,這麼努力,也不過活成這樣,天天看著男人跟著寡婦屁股後麵跑,不管什麼原因,不管和誰吵架,男人就站誰那邊說話,這樣的生活想想都絕望。
也就是她媽性子粗,這樣的生活給她過一天,她都不要!
她不要!
媽媽付出這麼多,全家都沒有人好好愛她,喬幼苗代入自己未來的一生,打了個寒戰。
喬幼苗覺得,哪怕是大哥其實也沒有多愛媽媽。
大哥是出了名的孝子,但也隻是嘴上說幾句好聽的,還不是頭也不回的去參軍,結婚都不回來請客,大哥活得跟個上門女婿似的,哪裡對得起媽媽從小到大為他打過的架,為他拚過的命。
不值得,全都不值得!
喬幼苗越是心疼媽媽,就越是生氣,後來慢慢的,她不心疼媽媽了,也不搶著幫媽媽做事了,更不愛媽媽了,每天和爸爸哥哥一樣,隻知道衝著媽媽索取,生活竟然一下子變得舒服多了!
後來,喬幼苗就悟出個道理,人啊,不僅是對媽媽沒良心了就會過得舒服,而是,對任何沒良心,你都會過得很舒服。
良心,就是人身上的闌尾,可以有,但沒必要!
你閹割掉它,就會活得更好。
傅斯年是她精挑細選的男人。
他孝順,隻聽媽媽的話,一個男人肯聽他媽媽的話,那就一定願意聽妻子的話,因為他不大男子主義,允許女人為他做主。
最重要的是,他的媽媽死了。
以後餘生,這個世界上,能控製住他的隻有他的妻子一個人了。
傅斯年家世好,長得好,特彆有錢,這隻是基本條件,她喬幼苗條件這麼好,肯定要找一個很好很好的男人。
但優中要選優!
她希望傅斯年把她當成妻子,當成母親,當成生命裡麵最重要的,不能被拋棄的那個人,永遠的站在她這邊,像他維護母親一樣的維護著她。
“我才不要那樣……每次不管和誰吵架,爸爸都站在媽媽的對立麵,與世界為友,就隻和媽媽為敵!我不想成為你這樣的人!”
喬幼苗把信紙團成球,又慢慢展開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