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幼苗坐在灶台邊洗搓,肥皂水浸得手指發紅。
雖然傅斯年在一旁燒開水給她兌熱水,還時不時說些甜言蜜語哄她,可喬幼苗蹲在灶台邊搓衣服時,心裡還是堵得慌,說不出的憋悶。
肥皂水濺得滿手都是,雖然兌了一些熱水,但那水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冷卻,冰涼的水浸得指節發紅,她看著盆裡的臟衣服,總覺得自己像個傻瓜——明明是剛確定關係的歡喜日子,怎麼就變成了她一個人埋頭搓衣服?
難道她的價值就是會做家務?
好像無論她怎麼掙紮,都逃不開沿著媽媽走過的路前進的命運。
她爸過年前還是郵了二十塊錢來,這筆錢在鄉下算得上是很大一筆了。
她拿著錢在村子裡買了隻雞,過年的時候燉了一鍋雞湯米線,和傅斯年一起過了個簡單的年。
傅斯年吃得很滿意,下鄉來吃得最好的一餐。
主要是喬幼苗實在是有做廚師的天賦,火候,鹽份,都掌握的剛剛好。
他邊吃邊笑,似乎看到了自己美好的婚後生活。
趁著氣氛好,她把這疑惑跟傅斯年說了,隻是沒說是自己,隻含糊地說“我有個朋友,寫信來問我這種情況該怎麼辦”。
傅斯年聽了低笑一聲,語氣輕鬆卻帶著幾分現實:“傻瓜,人在這世上,總要讓人有利可圖才行。有錢有勢的,彆人圖他的錢勢;長得漂亮的,彆人圖她的美貌;有能力的,彆人圖她的本事;有力氣的,彆人圖他的勞力。可能你這個朋友,隻有賢惠能乾這點被人圖,那她想擺脫這一點,可不就成了無利可圖的人?所以啊,她想靠男人過好日子,就擺脫不了被人圖這些的命。”
喬幼苗聽著,心裡咯噔一下,瞬間懂了。
她能讓傅斯年圖的,不過是家世長相還算過得去,最重要的是,她媽賢惠能乾是出了名的,很多同學都在她家吃過飯,都知道喬家的媳婦持家厲害。
所以傅斯年願意給她機會,或許是覺得她會像她媽一樣,是個能持家、能打理好後方的姑娘。
傅斯年家裡有後媽,還有後媽帶來的弟妹,他生性高傲,肯定不願意為了父親和後媽的利益聯姻,也不可能找個隻會打扮的花瓶。
這麼算下來,她喬幼苗居然是他能找到的最合適的姑娘——最重要的是,她愛他,願意為他留在鄉下。
當然,少年的傅斯年心裡,肯定也在這些現實的算計之外,也想要擁有一段美好的感情,這也算是一種雙向奔赴吧。
甚至喬幼苗剛下鄉時,一心想過自己的小日子,不怎麼搭理傅斯年,那種理智又踏實的樣子,在任何環境裡都能努力過得好一點的韌性,其實也很讓傅斯年心動。
在這種顛沛流離的時代,每個人的安全感都嚴重不足,喬幼苗那種藏在骨子裡的強勢和篤定,比外表的美豔更讓他覺得可靠。
可喬幼苗沒從傅斯年這番坦誠的話裡聽出少年人的愛慕,滿腦子都在往壞處想。
她甚至發散思維——媽媽除了會持家,還有一個“優點”也廣為人知:她爸喜歡上一個寡婦做“靈魂伴侶”,媽媽雖然生過氣,卻一直默許了這件事在自己的婚姻裡存在。
很多人都說,要在古代,媽媽就是一個完美的大婦。
所以媽媽一直被所有的男人讚美是最宜家宜室的女人。
媽媽很高興的接受了這讚美。
而喬幼苗卻一直認為這是最惡毒的詛咒。
如果傅斯年也有這樣的想法——喬幼苗隻覺得渾身發冷,心裡一個勁地喊:不,不是這樣的……
最讓她害怕的,根本不是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