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孟熙眼神掃過張桂蘭領口那道沒遮住的勒痕,嘴角勾起抹冷笑:“這幾天還會有彆人來看你,你可彆像今天這樣,一問三不答,讓人看笑話。你不要臉,我還要臉,部隊的臉,也不能讓你這麼糟踐。”
張桂蘭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眼淚終於忍不住滾了下來,砸在被子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濕痕。
可她還是沒說話,隻是死死咬著嘴唇,直到嘗到點血腥味,才猛地閉上眼。
阮孟熙見她這副樣子,也懶得再費口舌。
他直起身,理了理軍裝的領口,動作一絲不苟,仿佛剛才那個語氣狠厲的人不是他。
“好好的待在屋子裡,想明白就好,”他丟下這句話,轉身往屋外走。
門被拉開又關上,張桂蘭癱坐在炕沿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淌。
她抬手摸了摸脖子,那道勒痕還在隱隱作痛,比疼更讓人窒息的,是阮孟熙剛才那眼神——那裡麵沒有一點心疼,隻有冰冷的警告,像在看一件不聽話的物件,而不是一個剛從鬼門關爬回來的妻子。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天映得發白。
張桂蘭望著那片慘白,忽然覺得,比起房梁上的繩套,這屋裡的冷,才更讓人喘不過氣。
喘息喘息喘息……
張桂蘭那充滿無限生機的身體裡爆發出巨大的能量,那是仇恨的力量!
“你們都想讓我死……”她對著空屋子喃喃,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我偏不死!”
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
楊玉貞的話猛地撞進腦子裡——“有手就打回去,有腳就踢回去,實在不行上牙咬!”
“死都不怕,你還怕誰!”
楊玉貞話風向來潑辣大膽,此刻卻字字砸在張桂蘭的心上,敲得她渾身發麻。
她低頭看著手裡攥得皺巴巴的麻花包,那點油香混著麵香,是這屋裡唯一的活氣。
張桂蘭慢慢抬起頭,望向窗外那片刺目的雪白,眼睛裡漸漸浮出點什麼,不再是空茫,倒像是淬了冰的火星,微弱,卻燒得執著。
這日子,不能再像從前那樣過了。
過了一會兒,阮孟熙掀簾進來,眉頭擰著:“都幾點了,還躺著?趕緊起來做飯。”
張桂蘭手往被子底下摸了摸,藏在那兒的油炸獅子頭還帶著點餘溫。
她不餓,自然也不想動,隻掀起被子一角,徑直躺了下去,背對著他。
阮孟熙的眉頭皺得更緊,剛要發作,門外傳來三弟妹的聲音:“大嫂,今天中午吃啥呀?”
他隻能壓著氣回話:“她身子不舒服,你受累做吧。”
三弟妹在門外嘖了一聲,語氣裡帶著不情願:“我今兒也不得勁呢,還是讓大嫂起來吧。大過年的,淨添這些事。”
話音落,就聽見她甩門回屋的動靜——一大家子十幾口人的飯菜,哪是那麼好應付的?
這個傻叉一個人給十幾口人做飯洗衣服還得不到一句好話!
她算是看明白了,在這個家裡呀,越不做事的人越清貴,越做事的人越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