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被送到醫院的。
她像個被玩壞了的布娃娃,軟塌塌地躺在病床上,臉色慘白得像張紙,渾身都透著股了無生機的頹敗。
病房裡靜悄悄的,隻有輸液管裡的藥水偶爾滴落,發出“嘀嗒”的輕響,襯得她的呼吸越發微弱。
這頓打,對她來說是三重滅頂的打擊。
一來是身體上的疼。
她這輩子嬌生慣養,哪裡受過這樣的罪?骨頭縫裡都像是被拆開重組過,稍微動一下就疼得鑽心,連抬手擦眼淚的力氣都沒有。
二來是臉麵儘失。
在集市上被那麼多人圍著看,被楊玉貞像打牲口似的摁在地上揍,嘴裡還被揭了那麼多短……
那些鄙夷的目光、竊竊的議論,像無數根針,密密麻麻紮在她心上,比身上的傷更疼。
她一閉上眼,就想起自己癱在泥地裡,滿臉血汙和嘔吐物的樣子,羞恥得恨不得鑽進地縫。
可最讓她熬不住的,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丈夫交代。
她其實心裡清楚,楊玉貞不可能瞧見了她和姐夫在飯店的齷齪——因為當時根本沒有發生過這事。
可她和姐夫之間,後麵確實不清不楚。
飯店那天有過一次,過年那幾天,又纏纏綿綿滾到了一起……
姐夫在床上……比丈夫不知道強多少倍……她到了五十歲,才人生第一次在這事情上得了趣!
想到姐夫,江夫人打了個寒顫。
她其實不想造楊玉貞的黃謠的。
是姐夫壓在她身上的時候,喘著氣逼她的,說要給楊玉貞找點麻煩,讓她安分些。
她被纏得沒辦法,又向來聽男人的話,稀裡糊塗就應了。
現在想來,姐夫看她的眼神裡,總藏著點說不清的恨。
那恨意濃得像化不開的墨,連帶著讓衛家那幾個兄弟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他們到底在謀劃什麼,她不知道,也懶得知道——她這輩子,從來都不管男人們的勾心鬥角,隻管伸手要錢,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就行。
她過年虧空了一大筆,丈夫都不高興了,可姐夫睡了她之後,說是把她今年上半年的錢免了,她還是有點感激姐夫的。
所以姐夫讓她造親家的黃謠,她就毫不猶的執行了。
主要也可能是因為,她有些嫉妒楊玉貞吧……
可這次,她好像被卷進了什麼了不得的事裡。
輸液瓶裡的藥水還在慢慢往下滴,江夫人望著天花板上斑駁的水漬,眼淚無聲地滑進鬢角。
身上的疼、心裡的怕、說不出口的齷齪事,像一張網,把她死死纏在中間,喘不過氣來。
她甚至不敢想,等丈夫來了,該怎麼編瞎話。
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為造親家母的黃謠,被親家母打成這樣的吧?
江夫人的擔心其實早了些。
尋常人家,夫妻間若有一方出了這種事,另一方往往要隔很久才能知曉。
江首長為人不算討厭,人事關係打理得還算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