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文安笑道：“此事交給親兵再合適不過。他們常年行走邊關，扮作送糧商販，斷不會露出半分破綻。”
劉星雨咧嘴一笑：“可不是嘛！等流民一走，咱們就能放開手腳，管他什麼陰夫人、西遼使，來一個收拾一個！”
童真輕蹙秀眉，嗔道：“星雨！說話檢點些。行事需謹慎，莫要這般張揚。”
楚少羽無奈搖頭：“這小子……何時能沉穩些。”隨即正色道，“不過，掃清流民障礙，明日行事確能更從容幾分。”
肖大姐接口，語氣凝重：“屠錫伯此人，乃西遼派駐中原的暗線魁首，狡詐如狐。此番火器交接，便是由他全權掌控。”
劉星雨挑眉問道：“這屠錫伯究竟是何方神聖，值得如此忌憚？”
潘文安解釋道：“此人外表文弱，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教書先生，卻最善用毒與設局。去年運河上幾樁懸案皆與他脫不了乾係，奈何始終抓不到實證。”
肖大姐冷哼：“十足的偽君子！麵上與各路商賈稱兄道弟，背地裡不知害了多少性命。”她話鋒一轉，目光投向劉星雨，微帶嗔意：“現在能談正事了？”
楚少羽代為應答：“肖大姐放心，引開流民之事已托鄭將軍安排，明日依計行事即可。”
肖大姐橫了仍帶嬉笑的劉星雨一眼，沉聲道：“欲取信於耶律大骨，還需拿出些‘誠意’——那本記載中原布防的冊子，你們得先交一部分給屠錫伯。”
潘文安立刻補充：“大姐放心，交出去的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舊冊。真正的布防圖，早已換成密信收好。”
童真敏銳問道：“屠錫伯驗看冊子真偽，如何應對？”
甄不羈撚須一笑，胸有成竹：“老夫早仿了他的私章。屆時在冊子上蓋印，再添幾處隻有他知曉的暗記，保管他深信不疑。”
肖大姐又細細指導二人覲見之禮，從跪拜的姿勢、步幅大小，到回話的語氣聲調，逐一拆解：“麵見耶律大骨，需垂首躬身，步履沉穩，言語要徐緩恭敬。此人最厭他人抬頭直視。”
她頓了頓，補充道：“此人極好顏麵，尤喜聽人頌揚。多備些讚譽西遼風物、稱頌其治理漠北‘牛羊遍野’的詩詞典故，他一高興，事便成了大半。”
劉星雨聽得咋舌：“這皇帝老兒規矩忒多，比咱們江湖人麻煩百倍！”
肖大姐白他一眼：“權宜之計罷了。待火器到手，誰還管他什麼禮數？暫且忍耐。”楚少羽默默聆聽，指尖在袖中無聲輕叩，將每一處細節刻入心中。
雁門關，大夏軍營。
朔風卷著粗糲沙礫，狠狠抽打在營帳上，發出嗚咽般的悶響。太子夏天一身玄色勁裝，褪去宮闈華貴，眉宇間凝著邊關特有的肅殺之氣。他指尖輕叩案上軍報，抬眼看向下首的衛將軍鄭直：“鄭將軍，西遼方麵，近日可有異動？”
衛將軍鄭直年逾四旬，臉上溝壑縱橫，刻滿風霜。聞言抱拳，甲葉輕響：“回殿下，探馬回報，西遼鐵騎近日於關外頻頻集結，似有南下之意。然雁門天險，固若金湯。彼輩若敢來犯，末將定教其有來無回！”
夏天微微頷首，目光掠過帳外操練的軍陣，沉聲道：“本宮親臨雁門，非止為督戰。西遼與克烈部勾結之實，那批火器之下落，方為心腹之患。若火器真入其手，後患無窮。”
鄭直濃眉緊鎖：“末將已按計遣親兵接應童姑娘一行。然潘文安反複無常，肖大姐底細未明，隻怕……”
“隻怕其裡應外合，壞我大事？”夏天截斷話頭，指尖在軍報上重重一敲，“本宮早有後手。甄老密報，彼等已窺破潘文安些許伎倆，應能周旋。倒是將軍你，傷勢未愈，何必強撐巡營？”
鄭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悍勇之氣頓生：“殿下寬心！這點皮肉傷，算得什麼？隻要能守住雁門，護我大夏子民，末將萬死不辭！”
帳簾猛地掀開，一名親兵疾步入內，單膝跪地：“啟稟殿下、將軍！關外發現西遼遊騎一隊，約二十餘騎，正逼近關隘！”
夏天與鄭直目光一碰，同時起身。鄭直大手已按上腰間刀柄，沉聲道：“來得正好！末將這便去會會！”
夏天抬手按住他臂膀，眼神銳利如鷹隼：“且慢。先觀其來意——若僅為窺探，不必大動乾戈。”
帳外，寒風如刀，刮麵生疼。夏天立於高台之上，玄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鄭直按刀侍立身側，目光如炬，緊鎖關外那片卷起的塵煙。
“不過二十餘騎，”夏天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斷續，“非為攻城，倒似傳訊。”
話音甫落，那隊遊騎已在一箭之地外勒住戰馬。為首者身披銀甲，揚聲高喝，聲浪穿透風沙：“大夏太子何在？我家使者有國書呈上！”
鄭直怒目圓睜，厲聲嗬斥：“狂徒！安敢在雁門關前放肆！”作勢欲令放箭，卻被夏天抬手製止。
“呈上來。”夏天語氣平淡，眼底卻寒冰凝結。
親兵快步捧上一卷牛皮封緘的信函。夏天接過，指尖撚碎火漆，展信。紙上漢字生硬，卻字字如刀：“欲保雁門無恙，速縛童真等逆賊獻於關前。三日期限，逾期則鐵騎踏關，雞犬不留！”
鄭直湊前一看，須發戟張：“欺人太甚！末將請命，立斬此獠！”
夏天將信紙揉作一團，擲於腳下軍靴碾過，唇邊勾起一抹冰冷弧度：“虛張聲勢，亂我軍心罷了。他們越是急於索要童真等人，越證破廟之事對其至關重要。”
他轉向鄭直，眼中厲色一閃：“傳令！關隘戒嚴，擅出迎戰者斬！另，遣快馬急報童真：西遼既敢明言，破廟之局，必是龍潭虎穴，萬望小心！”
鄭直躬身領命，甲胄鏗鏘之聲，在這肅殺關隘上格外刺耳。朔風依舊呼號，夏天凝望關外蒼茫戈壁，五指緩緩收攏——這場暗影中的博弈，已至生死攸關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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