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堡的青石小徑上,晨露未曦。童瑤剛吩咐仆婦將新采的草藥鋪開晾曬,便聽得鄭直的聲音自堡門處傳來。她回身望去,隻見鄭直一身銀甲立於階前,身旁伴著一襲月白錦袍的青年。那青年眉目清朗,玉帶束腰,氣度雍容沉靜,正是大夏太子夏天。
“民女童瑤,見過太子殿下。”童瑤斂衽行禮,鬢邊簪著的幾片藥草隨著動作散發出清冽微苦的香氣。
夏天連忙抬手虛扶,溫言道:“童姑娘不必多禮。久聞童家堡傷藥獨步北境,軍中將士受益良多,孤心甚慰。今日冒昧叨擾,便是想一睹姑娘藥廬風采。”
鄭直在一旁笑著補充:“殿下甫一結束雁門關巡防,便惦記著童姑娘的新方。前次送去的‘金瘡斷續膏’,療效遠勝軍中舊藥,將士們都盼著能再得些。”
童瑤引著二人向堡後藥廬走去,步履輕盈:“殿下過譽了。邊關將士浴血守疆,童家堡不過略儘綿薄,備些草藥而已。藥廬就在前方,此刻正炮製新采的‘血竭’,氣味或有些濃烈,還請殿下見諒。”
夏天一路行來,目光流連於兩側晾曬的草藥,不時駐足細觀,聞言莞爾:“良藥豈懼其味?倒是童姑娘以一己之力,將藥廬經營得如此井然,更惠澤三軍,實令孤欽佩。”
說話間已至藥廬。但見屋內藥架林立,陶罐羅列井然,數名藥童正圍著石碾忙碌,見太子駕臨,慌忙欲拜,被夏天含笑擺手製止:“無須拘禮,各行其事便好。”他行至一架藥櫃前,指尖輕點一個標著“北地防風”的抽屜,問道:“這便是那專克風寒侵體的防風?聽聞童家堡所采,必待深秋霜降之後,藥性尤為剛猛?”
童瑤頷首:“殿下明鑒。北地風寒酷烈,尋常防風難抵霜侵。唯霜降後三日采挖的根莖,性溫而烈,驅寒逐痹,功效最著。”
鄭直接口道:“正是!前些日子雁門關突降寒雪,好些兄弟凍得關節僵痛,用了童姑娘的防風湯熱敷,次日便能登城戍守。”
夏天取過一片切好的防風藥材,指尖輕撚細察,眼中讚賞之色愈濃:“童家堡懸壺濟世,實乃北境之幸。姑娘日後若有需朝廷援手之處,無論藥材籌措還是人手增補,孤定當竭力相助。”
童瑤聞言,眸光微動,輕聲問道:“殿下……可知曉星雨與少羽兩位弟弟的近況?”
夏天眼中笑意更添暖意,指尖在藥櫃上輕輕一叩:“那兩個小子?此刻正在東海鬨得風生水起呢。前日剛有密報,言道他們聯手截斷了耶律洪的海上糧道,更說動了海獅幫眾豪傑棄暗投明,倒叫西遼那邊氣急敗壞,陣腳大亂。”
他略作停頓,似在回想,續道:“星雨那性子,依舊跳脫不羈,卻每每能於絕境中覓得生機;少羽則愈發沉穩,運籌帷幄,困住海獅幫鐵甲船的妙計便是出自他手。這一動一靜,相輔相成,倒真是天作之合。”
言及此,夏天看向童瑤,目光溫和而帶著欣慰:“他們已有信來,道是不日便將北上。待到此間事了,定是要回童家堡叨擾的——畢竟此處,才是他們在北境最可托付的歸處。”
“殿下,鄭將軍。”
清朗的女聲傳來,眾人循聲望去。童真一身銀灰軟甲,玄色披風猶帶關外寒氣,發絲微亂地貼在額角,顯是剛卸下頭盔。她步履帶風,英氣逼人。身後跟著的韓智良,青衫素淨,折扇輕搖,笑容溫潤地向眾人頷首致意。
“童將軍巡營剛回?”夏天起身相迎,目光落在她披風下擺凝結的霜痕上,“關外苦寒,辛苦將軍了。”
童真抱拳行禮,聲音乾脆利落:“戍守邊關,分內之事。方才聽聞殿下在問星雨與少羽?”她目光轉向童瑤,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那兩個小子,沒惹出什麼大麻煩吧?”
韓智良“唰”地合攏折扇,接口道:“麻煩確是惹了,卻是樁天大的‘好麻煩’。”他眼中笑意深長,“耶律洪的海上糧道被攔腰斬斷,西遼在北境的補給驟減三成,拓跋氏那邊的壓力頓輕——星雨與少羽,當為此役首功。”
鄭直在一旁朗聲笑道:“韓軍師所言不虛!前日截獲的西遼密信裡,還咬牙切齒地咒罵星雨是‘東海閻羅’,可見被折騰得夠嗆。”
童真嘴角微揚,旋即又蹙起英眉:“雖有海獅幫助力,但耶律洪素來睚眥必報。他們北上之路,隻怕步步殺機。”
韓智良神色一肅,沉聲道:“正因如此,殿下才命我星夜兼程趕來童家堡。末將以為,可在此設下伏兵,待其抵達後,集童家堡藥廬之力、雁門關精銳之師,再聯絡拓跋氏殘部,正可布下口袋,予耶律洪迎頭痛擊!”
夏天頷首讚許:“韓軍師深謀遠慮。童家堡地勢隱蔽,更有童姑娘藥廬為後盾,確是絕佳接應之所。”他看向童真,目光凝重,“童將軍,關外防線務必固若金湯,確保星雨他們北上之路暢通無阻。”
“末將領命!”童真肅然抱拳,轉身便欲離去,衣袖卻被童瑤輕輕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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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童瑤遞過一個沉甸甸的藥囊,“裡麵是新製的禦寒藥餅,分與戍邊的弟兄們。關外風刀霜劍,莫要凍傷了身子。”
童真接過藥囊,指尖觸及妹妹微涼的手,眼底堅冰瞬間融化,化作一絲暖意。她用力一點頭,披風一振,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門外。
月光如銀練,透過舷窗灑落。楚少羽靜立窗前,目光沉靜地凝望著海上的孤月。
艙門無聲滑開,劉星雨悄然閃入,行至他身後,低聲道:“你……還是不讚成我去碰那匈奴寶藏?”
楚少羽沒有回頭,聲音低沉:“非是不讚成,而是憂心。那寶藏乃匈奴餘部命脈所係,西遼更是虎視眈眈,牽一發而動全身。你行事向來……跳脫,我怕你一時貪功,反墮入他人彀中。”
劉星雨上前一步,與他並肩而立:“你當我還是當年那個莽撞小子?我早已探明,寶藏深藏於黑風口暗礁群底,匈奴守軍枯守三十年,已成驚弓之鳥;西遼雖垂涎,卻如盲人摸象,不知確切所在。借海獅幫快船之利,神鬼莫測取之,既可充作軍資解燃眉之急,又能永絕後患,豈非兩全?”
楚少羽側首,月光勾勒出他清俊的輪廓,眼中憂慮未消,卻終究化作一聲輕歎:“我知你謀定而後動,隻是……總怕你有失。罷了,既你心意已決,便依計而行。唯有一點,切記見好即收,莫要橫生枝節。”他凝視著劉星雨,月華映在兩人眸中,流淌著年少時便根植於心的默契。
劉星雨頓時眉開眼笑:“我就知道你懂我!放心,定辦得乾淨利落!等得了寶藏,先給你尋塊天外隕鐵鑄柄絕世軟劍,再給牛大哥弄根玄鐵芯子的狼牙棒——保管讓他掄起來虎虎生風!”
“玄鐵狼牙棒?你是嫌他力氣太大,還是怕動靜不夠招搖?”楚少羽無奈搖頭,眼底卻漾開一絲極淡的笑意,“罷了,隻要你少捅些婁子,便是最好的寶貝。”
數日後,風波港。
“遊幫主!淩大哥!可算等到你們了!”牛大力洪亮的嗓門穿透海風,他大步流星迎向剛下馬的兩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尋龍幫幫主遊子龍的肩頭,震得後者一個趔趄,“星雨和少羽在船上候著呢,說是有一樁潑天的富貴等著咱兄弟!”
遊子龍穩住身形,豪邁大笑:“牛大哥這身神力還是這麼霸道!我與淩兄接到你的信,可是馬不停蹄,帶著幫中好手星夜兼程趕來!倒要看看是何等好事,能讓你們三位在風波港設局。”他身後的淩雲破一襲青衫,腰懸古樸長劍,含笑拱手:“牛老弟彆來無恙?黑風口力斷鐵索,棒掃群寇的威名,如今可是傳遍江湖了。”
“嗨,那都是星雨那張嘴吹出來的!”牛大力嘿嘿一笑,引著二人往碼頭走,“不過這回可是實打實的大事——咱要去起一批匈奴老底子留下的寶藏,夠養三軍三年的!到時候分尋龍幫一半,弟兄們娶媳婦、蓋房子的錢都齊活了!”
遊子龍與淩雲破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震驚。遊子龍壓低聲音:“匈奴寶藏?莫非是傳說中暗礁鬼域裡的那批?先父在世時曾言,那地方不僅暗流凶險,更有匈奴死士世代守護,機關重重……”
“機關死士算個球?”牛大力胸脯拍得山響,“有星雨那鬼精的腦子,少羽滴水不漏的算計,再加上咱們這幫水裡火裡滾出來的弟兄,保管手到擒來!走走走,上船細說!”說話間已到船邊,他一手一個,穩穩將兩人托上跳板,自己緊隨其後。甲板上頓時響起他爽朗的笑聲。
剛踏上甲板,劉星雨便掀簾而出,手中抖開一張泛黃的羊皮海圖:“遊幫主、淩大哥,來得正是時候!瞧,這是海獅幫老舵手新標的暗礁圖,寶藏入口就在這片‘鬼漩渦’底下!尋常船進不去,咱們的‘飛魚快船’卻能鑽那水道縫隙!”
楚少羽隨後步出,托著一個古樸木盒,內襯錦緞上靜靜躺著三枚鏽跡斑駁的青銅令牌:“此物得自鐵心寒秘藏,據傳是開啟匈奴死士守護陣法的鑰匙。他們守備多年,多防大隊強攻。咱們以快船突襲,再以此令破陣,當有七成勝算。”
遊子龍俯身細看海圖,指尖精準點在漩渦中心標記處:“此處水流如沸,暗礁如噬人獠牙,縱是飛魚快船,也需頂尖水手操舟引路,方能尋得一線生機。”
淩雲破拈起一枚令牌,迎著日光細辨其上古拙紋路:“匈奴陣法依‘天、地、人’三才相生相克。此令紋路玄奧,應是‘地’字訣。若能尋得其餘‘天’、‘人’二訣信物,破陣易如反掌。”
劉星雨拊掌笑道:“淩大哥慧眼!另兩枚令牌,一枚就在海獅幫寶庫深處,另一枚……據聞在匈奴流亡的小王子手中。此番取寶,正好引蛇出洞,一並了結!”
牛大力在一旁聽得熱血沸騰,摩拳擦掌:“管他王子還是王八,敢攔路,俺的棒子可不認人!咱們啥時候動手?”
楚少羽瞥了他一眼,冷靜道:“智取為先。三日後乃大潮之期,屆時‘鬼漩渦’會暫時平複,正是天賜良機。遊幫主,煩請貴幫弟兄備妥精良水靠,以備水下之需。”
遊子龍重重點頭:“放心!水裡功夫是尋龍幫的看家本事。三日後卯時,潮水一退,準時出發!”
鹹澀的海風掠過甲板,吹動眾人衣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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