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卡車_猜不猜的出是什麼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61章 卡車(1 / 2)

冰冷的黑暗,粘稠得像是凝固的油,緊緊裹住他。沒有方向,沒有時間,隻有一種無邊無際的下墜感,沉向某個連虛無都不存在的深淵。每一次試圖掙紮,意識就像被生鏽的鈍刀切割,痛楚尖銳卻又模糊,攪動著混沌的感知。身體呢?身體在哪裡?感覺不到四肢,感覺不到軀乾,隻有一種龐大的、徹底的“缺失”,如同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大塊存在本身。

滴…答…滴…答…

單調、機械、冰冷的聲音,穿透那層厚重的黑暗,一下,又一下,固執地敲打著什麼。這聲音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規律性,每一次間隔都精準得如同酷刑。它似乎來自極遠的地方,又像直接釘在他的顱骨深處。每一次“滴答”響起,意識那沉重的帷幕就被強行撕開一道細微的縫隙,透進一絲微弱、卻足以灼傷靈魂的光。

光?不,不是光。

是兩團熾白、狂暴、膨脹到占據整個視野的怪物!它們咆哮著,撕裂空氣,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碾壓過來!刺眼的光芒瞬間燒穿了視網膜,烙印在意識深處。隨之而來的是聲音——一種他從未想象過的、純粹的毀滅之聲。不是金屬的撞擊,更像是巨獸的骨骼在蠻力下瞬間粉碎、撕裂的悶響,緊接著是玻璃被碾成齏粉的尖利爆鳴,混合著輪胎在極限摩擦下發出的刺耳悲鳴和橡膠燒焦的惡臭。這聲音不是從耳朵灌入,而是像無數燒紅的鋼針,直接紮進他的腦髓,在裡麵瘋狂攪動。

“呃啊——!”

一聲嘶啞的、完全不似人聲的嗚咽從他乾裂的喉嚨深處擠了出來,微弱得幾乎被那“滴答”聲淹沒。眼皮重逾千斤,每一次試圖掀開的努力都耗儘了剛剛凝聚起來的一絲氣力。眼皮之下,眼球在滾燙的眼眶裡艱難地轉動。視野裡是模糊晃動的白色天花板,幾道慘白的光管發出嗡嗡的低鳴,投下毫無生氣的冷光。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濃烈得化不開的消毒水氣味,混雜著一種淡淡的、甜膩的鐵鏽味——那是血乾涸後的氣息。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擊著麻木的軀殼,帶來一陣陣虛弱的眩暈。身體仿佛被無形的巨力碾碎後又草草縫合,每一寸皮肉、每一根骨頭都在發出無聲的哀嚎。更可怕的是,一種巨大的、無法忽視的“空”,一種徹底的“不存在”,盤踞在意識的下方,沉重得讓他每一次試圖感知都墜入更深的恐懼。

他…在哪兒?

記憶像被摔得粉碎的鏡子,隻剩下一些鋒利的、閃著寒光的碎片,雜亂無章地刺入混亂的思維。公文包…黑色,皮質,邊緣磨損得有些發亮…冰冷而沉甸甸的金屬質感…那份文件!那份必須親手交到法官席上、足以將那個盤踞在權力與金錢頂端的龐然大物撕開一道裂口的文件!它就在包裡!冰冷的金屬u盤貼著他的皮膚,那份重量,是責任,也是懸在頭頂的利劍。

綠燈…對,綠燈亮了。人行橫道對麵那小小的綠色小人,在灰蒙蒙的空氣裡跳動著,催促著行人。他邁步,公文??緊緊夾在腋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路口的喧囂——汽車的引擎聲、喇叭不耐煩的嘶鳴、旁邊行人模糊的交談——瞬間被一種更原始、更凶暴的聲音徹底覆蓋。

那聲音由遠及近,速度快得超越了聽覺的極限。不是失控的滑行,而是某種巨獸被強行驅使著、帶著毀滅意誌的狂暴衝刺!巨大的陰影以雷霆萬鈞之勢吞噬了視野!他甚至來不及轉頭,隻在那毀滅性的撞擊降臨前,用儘最後的力氣,將身體微微側轉,本能地試圖用整個後背去護住夾在腋下的公文包!

就在這千分之一秒,意識捕捉到了駕駛室裡那張臉。

隔著布滿灰塵和雨漬的擋風玻璃,那張臉在巨大的衝擊前扭曲變形。但扭曲的根源,並非純粹的、麵對即將發生的慘禍的驚恐。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噴射出的是一種近乎瘋狂的絕望,一種被逼到懸崖邊、走投無路的困獸般的掙紮!那不是意外肇事者麵對失控的恐懼,更像是一個被套上絞索的囚徒,在執行某種無法抗拒、卻又令他靈魂撕裂的命令!那眼神裡甚至有一絲……祈求寬恕的微光?隨即被無邊的痛苦和某種狠戾覆蓋。

“嗬……”

又是一聲破碎的抽氣聲。冷汗瞬間浸透了病號服的背部,帶來一陣刺骨的冰涼。他猛地睜開眼,這一次,用儘了全身殘存的意誌力。

視野劇烈地晃動,模糊的光暈漸漸收攏,聚焦。慘白的天花板,懸掛著的透明輸液袋,反射著冰冷光線的金屬輸液架。鼻腔裡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氣息更加濃烈刺鼻。身體的劇痛和那巨大的“空”感也隨著意識的清醒而愈發清晰、尖銳。

他艱難地,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轉動僵硬的脖頸。目光掠過被白色被單覆蓋的、感覺異常平坦的左腿,然後,一點點地,挪向右腿應該在的位置。

白色的被單。隻有白色的被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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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該是膝蓋隆起、腳踝輪廓的地方,現在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平坦。被單在那裡,以一種突兀而絕望的方式,向下凹陷進去,一直延伸到床尾。那凹陷的形狀,像一張無聲呐喊的嘴,嘲笑著他剛剛找回的、破碎的現實。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那片平坦上,大腦一片空白,所有關於公文包、關於綠燈、關於那張絕望掙紮的臉的碎片記憶,都被眼前這巨大、殘酷的“缺失”瞬間碾得粉碎。一種冰冷的、絕對虛無的感覺,從那片平坦的凹陷處,順著脊柱瘋狂地向上蔓延,瞬間凍結了全身的血液。

腿…沒了?

右腿…沒了?!

巨大的、無聲的轟鳴在他顱內炸響。不是疼痛,是一種比疼痛更徹底、更終極的剝奪感。仿佛靈魂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地、粗暴地撕扯掉了。他試圖動一動,哪怕隻是動一動那已經不存在的腳趾,回應他的隻有那片刺眼的、宣告著永恒失去的平坦,以及從骨盆深處某個斷口傳來的、一陣尖銳到讓他眼前發黑的幻肢劇痛。

“呃…呃呃…”喉嚨裡隻能發出不成調的、野獸受傷般的嗚咽。冷汗如同瀑布般湧出,瞬間濕透了頭發和枕頭。他死死盯著那片凹陷,眼球因為巨大的衝擊和恐懼而劇烈震顫,視野邊緣開始發黑。

“戰檢?戰琦檢察官?你醒了?!”

一個帶著巨大驚喜和難以置信的女聲在旁邊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隨即,一張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寫滿關切和緊張的眼睛的護士的臉,闖入了他劇烈震顫的視野邊緣。那雙眼睛迅速掃過他慘白如紙、冷汗涔涔的臉,然後順著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平坦凹陷的右腿被單上。護士的眼神猛地一黯,瞬間充滿了濃重的、無法言說的悲憫。

“彆動!千萬彆亂動!”護士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職業性的急切和安撫,“你傷得很重!剛做完大手術!麻藥還沒完全過去!深呼吸!看著我!看著我!”

護士的手溫暖而有力,緊緊按住他劇烈起伏、試圖掙紮的肩膀。那溫熱的觸感和堅定的力量,像一根脆弱的救命稻草,將他從那個即將被虛無徹底吞噬的黑洞邊緣,稍微拉回了一點。

“腿…”他嘴唇翕動著,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我的…腿…”

每一個字都耗儘力氣,帶著血沫的腥甜。

護士的眼神劇烈地閃爍了一下,避開了他絕望的直視,聲音放得極輕極柔,卻像重錘砸在他的心上:“我知道…我知道…你…你非常非常勇敢,你活下來了…活下來比什麼都重要,明白嗎?現在你需要休息,積攢力氣…”

活下來了?

一個沒有右腿的“活下來”?一個公文包不知所蹤、關鍵證物消失的“活下來”?

那個司機…那張在巨大恐懼和掙紮中扭曲的臉…那絕不是意外!

護士還在說著安慰的話,但那些聲音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他閉上眼,洶湧的黑暗再次襲來,但這一次,黑暗裡不再隻有下墜和冰冷。那張絕望掙紮的臉,那雙困獸般的眼睛,像烙印一樣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帶著無聲的控訴和巨大的疑問。還有那公文包冰冷的觸感,那份沉甸甸的責任…它們都去了哪裡?

就在他意識再次被黑暗和劇痛拉扯的邊緣,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了。腳步聲沉穩、克製,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從容和恰到好處的沉重。那腳步聲停在病床邊。

一股淡淡的、昂貴的雪茄煙絲混合著高級古龍水的味道,強勢地壓過了消毒水和血腥氣,鑽入他的鼻腔。這味道他無比熟悉。

他艱難地、再次撐開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筆挺的、幾乎不見一絲褶皺的深藍色檢察製服。金色的檢徽在病房慘白的光線下,閃爍著冰冷而威嚴的光。再往上,是一張熟悉的臉——國字臉,濃眉,法令紋深刻,眼神銳利如鷹隼,此刻卻刻意地沉澱著一種深切的、飽含痛惜與關懷的沉重。正是市檢察院的檢察長,鄭國勤。

鄭國勤微微俯下身,那張平時不怒自威的臉上,此刻布滿了恰到好處的、沉痛的陰雲。他寬厚溫熱的手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重重地、安撫性地按在了戰琦那隻尚存的、打著點滴的左手手背上。那手掌的溫度,卻讓戰琦感到一種異樣的冰涼。

“戰琦啊!”鄭國勤的聲音低沉渾厚,帶著一種穿透性的、飽含情感的震動,在寂靜的病房裡顯得格外清晰,甚至壓過了心電監護儀那規律的“滴答”聲,“你受苦了!真是…飛來橫禍啊!”

他的目光快速地在戰琦慘不忍睹的臉上掃過,然後,仿佛不經意地,掠過那右腿處刺眼的平坦凹陷,眼中適時地掠過一絲深切的痛楚和惋惜,眉頭緊緊鎖起。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鄭國勤重重地歎了口氣,手掌再次用力地按了按戰琦的手背,那力道帶著一種沉甸甸的、近乎壓迫的安慰,“你不知道,院裡上下都急瘋了!看到你脫離危險,我這顆心才算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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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琦的嘴唇動了動,喉嚨乾澀發緊,每一次細微的吞咽動作都牽扯著頸部的劇痛。他艱難地試圖發出聲音:“鄭…檢…包…那個…案子…”

聲音嘶啞破碎,每一個字都耗儘力氣。公文包!那份足以撬動磐石的關鍵證物!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鄭國勤濃密的眉毛猛地一蹙,眼神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飛快地掠過,快得讓人無法捕捉。他臉上那份沉痛立刻變得更加凝重,甚至帶上了一種沉重的、仿佛不堪重負的疲憊。他輕輕拍了拍戰琦的手背,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終止意味。

“戰琦!我的好同誌!”鄭國勤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不容置喙的權威和濃濃的“關心”,“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心養傷!什麼都不要想!聽見沒有?”

他微微前傾身體,目光銳利地直視著戰琦因為劇痛和虛弱而有些渙散的眼睛,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撫和…某種深意:“案子…已經結了!”

“結…了?”戰琦的瞳孔驟然收縮,僅存的意識仿佛被一道冰冷的閃電劈中,劇烈的眩暈感再次襲來。怎麼可能?那份關鍵證據還沒呈堂!他幾乎是用命在守護的東西!

“對!結了!”鄭國勤斬釘截鐵地重複,語氣沉痛中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疲憊,“證據鏈…唉,沒有形成閉環。檢委會…反複研究過了,認為現有證據不足以支撐起訴。專案組…已經…撤銷了。”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複雜地看著戰琦,“至於你…你遭遇這樣可怕的意外,我們都很痛心!但這案子…真的已經結束了。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養好身體!其他的,都放下吧!你能活著,就是最大的勝利!對我們所有人,都是!”

鄭國勤的話語如同冰錐,一根根刺入戰琦的心臟。證據鏈沒有閉環?專案組撤銷了?案子結束了?那他用命守護的公文包,那個司機掙紮的眼神,自己這條失去的腿…這一切,都成了一個輕飄飄的、被“意外”二字抹平的“句號”?

鄭國勤的手掌再次重重地按在他的手背上,那份溫熱此刻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寒意。檢察長臉上那份深切的關懷和如釋重負的表情,在戰琦此刻劇烈翻騰的意識裡,扭曲成一個冰冷而巨大的問號。

“好好休息,什麼都彆想。”鄭國勤又重複了一遍,語氣不容置疑,帶著一種安撫的、同時也是命令的意味。他直起身,深深地看了戰琦一眼,那眼神複雜難辨,然後才轉身,邁著依舊沉穩的步子離開了病房。昂貴的雪茄和古龍水混合的味道,在空氣中滯留,與消毒水的味道格格不入。

病房裡再次陷入一片死寂。隻有心電監護儀那單調的“滴答”聲,像冰冷的秒針,一下下敲打著戰琦瀕臨崩潰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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