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規律的敲擊聲,如同冰冷的心跳,從管道深處的黑暗中滲透出來,與洞穴中尚未完全平息的警報嗡鳴和菌毯蠕動的粘稠聲響格格不入。它帶著一種詭異的節奏感,非人,卻又有種目的明確的意味,在一片混亂的背景音中,清晰地鑿進兩人的聽覺神經。
戰琦猛地睜開眼,所有的疲憊瞬間被極致的警惕取代。他無聲地舉起武器,槍口對準管道深處聲音傳來的方向,身體再次緊繃成隨時可以撲擊或後退的姿態。
莉莉也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寫滿了驚疑不定。在這片充斥著瘋狂、死亡和活體晶噬的地底深淵,任何“規律”和“秩序”的存在,反而顯得更加反常和危險。
“是什麼?”她用氣聲問道,心臟再次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
戰琦沒有回答,隻是微微搖頭,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聽覺和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上。他側耳傾聽,試圖分辨更多細節。
敲擊聲持續著,不快不慢,力度均勻。聽起來,不像是生物用肢體隨意敲打,更像是……某種工具?或者某種機械結構在特定程序下的運作?
幾分鐘過去,除了這規律的敲擊,深處再沒有其他動靜。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更沒有活體晶噬那種令人作嘔的蠕動聲。
外麵的菌毯似乎徹底平靜下來,警報聲也完全消失了,隻剩下那無處不在的低沉嗡鳴依舊作為背景音存在著。血紅色的閃爍光芒熄滅,洞穴重新被那片不祥的暗紅菌毯本身的光澤和戰琦手中照明棒的冷綠光芒所籠罩。
短暫的喘息時間結束了,新的未知擺在麵前。
“不能留在這裡。”戰琦終於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外麵的東西隻是暫時安靜,不代表安全。而且……”他目光掃向管道深處,“這聲音……可能是唯一的‘變化’。”
在這絕境中,任何與瘋狂和死亡不同的“變化”,即便可能是陷阱,也值得冒險探查。停滯不前,無異於等死。
他檢查了一下武器彈藥,剩餘不多。然後從腿袋裡抽出一把軍用匕首,反握在手中,將照明棒換到另一隻手上。
“跟緊我,保持絕對安靜。一旦有異常,立刻後退,明白嗎?”戰琦盯著莉莉,眼神無比嚴肅。
莉莉用力點頭,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儘管她知道子彈對這些詭異存在的效果可能很有限。
戰琦率先踏出金屬凹陷處,再次踩上了那令人不適的菌毯。菌毯隻是輕微蠕動了一下,並未再次發起攻擊。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向著管道深處,那規律敲擊聲的源頭挪去。
莉莉緊隨其後,每一步都輕得像貓,全身感官放大到了極限。
管道向內延伸,直徑似乎沒有太大變化,但周圍壁上的金屬鏽蝕更加嚴重,許多地方已經完全被暗紅色的菌毯和細微的晶體脈絡所覆蓋,仿佛整條管道正在被這個地底怪物緩慢消化吸收。空氣更加滯重,那股甜膩的腐敗鐵腥味幾乎凝成實質。
咚……咚咚……咚……
敲擊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回蕩在金屬管道中,產生一種空靈而詭異的擴音效果。
轉過一個緩彎,前方景象豁然開朗。
管道在這裡似乎接入了一個更大的空間,但入口處被一大堆扭曲塌陷的金屬構件和管道殘骸部分堵塞了,隻留下一個需要彎腰才能通過的縫隙。而那規律的敲擊聲,正清晰地從縫隙之後傳來。
戰琦停下腳步,示意莉莉保持安靜。他緩緩蹲下身,將照明棒小心翼翼地從縫隙中探入少許,利用反射的光線觀察內部。
莉莉也屏住呼吸,從縫隙邊緣向內窺視。
裡麵似乎是一個圓形的艙室,規模不大,像是某種舊時代的控製節點或小型避難所。艙室內大部分區域也覆蓋著暗紅色的菌毯,但程度比外麵稍輕。許多操作台和屏幕都已破碎坍塌,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晶屑。
而就在艙室中央,背對著他們,有一個……身影。
那身影穿著破爛不堪、沾滿油汙和暗紅色粘液的工裝褲和夾克,看起來是人類體型。他她)蹲在地上,正專注於眼前的工作。
他手中握著一把看起來鏽跡斑斑、卻依舊堅固的金屬扳手,正一下,又一下,極其認真地、節奏穩定地……敲擊著地麵上一塊凸起的、相對完好的金屬地板。
咚……咚咚……咚……
就是這聲音。
那動作專注、機械、一絲不苟,仿佛在進行某種至關重要、必須完成的儀式或維修工作。對身後出現的微弱光線和窺視,毫無反應。
莉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個人?一個幸存者?在這地底深處?這怎麼可能?
戰琦的眼神卻更加凝重,沒有絲毫驚喜。他緩緩移動照明棒,光線掃過那身影的周圍。
光線掠過的地方,可以看到艙室角落堆積著一些奇怪的東西:一些被擦得異常乾淨、擺放整齊的金屬零件;幾個用廢棄管線粗糙編織成的、像是籠子或陷阱的東西;牆壁上,用某種炭灰或銳器刻滿了無數重複的、毫無意義的幾何圖案和歪歪扭扭的、無法辨認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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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強烈的非理性感和偏執感撲麵而來。
最後,光線落在了那個敲擊者的側後方。
在他手邊,放著一個敞開著的、同樣破爛的背包。背包裡,除了少量工具,赫然放著幾塊……被仔細清洗過的、大小不一的骨頭!其中一塊頭骨上,甚至還能看到幾處不正常的晶化斑點!
而在他正在敲擊的那塊金屬地板旁邊,地麵被挖開了一個淺坑,坑裡似乎也散落著一些細小的、白色的碎片……
他在用扳手敲擊金屬,而旁邊……散落著人骨?
莉莉感到一股寒氣瞬間席卷全身。
戰琦緩緩收回了照明棒,對莉莉做了一個極度警惕、準備後退的手勢。
就在這時,或許是因為光線的移動,或許是因為他們無法控製的呼吸聲。
艙室中央那個敲擊的身影……
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那規律的、持續了不知多久的敲擊聲,戛然而止。
整個空間陷入一種比之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個背影,保持著高舉扳手的姿勢,僵在了原地。
然後,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開始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