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脈寸斷、丹田破碎的痛楚猶在昨日。
而如今,她不僅傷勢痊愈,甚至因禍得福,金丹重塑,修為更勝從前。
即便他另有所圖,可終究是救了她一命。
思及此,她抬眸看向淩風,眼底難得帶了幾分真誠的感激,輕聲道,“多謝仙尊。“
淩風眉梢微挑,似是對她這般態度有些意外,卻也沒多說什麼,隻淡淡“嗯”了一聲。
雲昭起身,整理好衣衫。
正欲離開,忽又想起什麼,腳步忽然一頓。
猶豫片刻,還是轉過身,開口提醒道,“此處離玄天宗不遠,仙尊若在此逗留,最好……低調些。”
她斟酌著用詞,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隻是出於關心,而非冒犯。
“玄天宗那些閉關的老祖們,脾氣大多古怪,若察覺有陌生大能靠近山門,說不定會出手試探……”
她沒敢直說“怕你被打死”,但表達的意思,已然很明顯了。
淩風聞言,忽而低笑一聲,眼底閃過一絲玩味。
“擔心本尊?“
雲昭被噎得一怔,耳尖微熱,卻仍故作鎮定。
“隻是提醒仙尊,莫要因小失大。“
淩風盯著她看了片刻,忽而抬手,指尖在她眉心輕輕一點。
一縷灼熱的靈力,悄然沒入她的識海。
“放心,”他嗓音低沉,帶著幾分意味深長,“這世間能滅本尊的人,還沒生出來。”
雲昭:“……“
行吧,您厲害。
她不再多言,轉身推門離去。
門外晨光熹微,清風拂麵。
她深吸一口氣,隻覺得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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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宗群峰巍峨聳立。
雲霧繚繞間,無妄峰隱現其中。
作為修真界數一數二的大宗門,玄天宗弟子數以萬計。
外門弟子如過江之鯽,內門弟子亦不在少數,更有十二峰主的親傳弟子往來其間。
雲昭的歸來,就像一滴水落入大海,並未掀起什麼波瀾。
在旁人眼中,不過是個外出曆練歸來的普通弟子罷了。
她站在山門前,望著熟悉的石階,心中百感交集。
她想起自己初入宗門時,還是個懵懂的外門弟子,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在寒風中修煉基礎功法。
那時的她,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成為內門弟子。
後來她憑借過人的天賦和勤勉,一步步從外門晉升內門,又在上個月成功突破金丹期。
那日,掌門親自召見她。
說她天賦異稟,要將她收為親傳弟子。
隻等從秘境曆練歸來,便正式行拜師之禮。
她欣喜若狂,第一時間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葉青青。
想到葉青青,雲昭的心口又是一陣刺痛。
那個總是跟在她身後,甜甜地喊著“阿昭師姐”的少女,那個她以為可以托付生死的師妹,竟會在秘境中對她的捅出致命一劍。
“雲師姐?您回來了?”
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雲昭的思緒。
她轉過頭,看見一個麵生的外門弟子,懷裡抱著一摞厚厚的典籍,目光驚疑地望著她。
“嗯,剛回來。”
雲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不明白這弟子為何如此麵色,卻也未曾深究,點過頭後,抬步繼續向著峰頂走去。
山道兩旁的靈植依舊鬱鬱蔥蔥,幾個低階弟子正在藥田裡忙碌。
他們看見雲昭,都恭敬地行禮,眼中帶著對金丹期修士的敬畏。
但他們的眼神閃爍,臉上除了敬畏,似乎還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惶恐與躲閃。
雲昭不動聲色,一一頷首回應。
心底卻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苦澀。
曾幾何時,葉青青也是這樣,用崇拜的眼神望著她,說著“阿昭師姐最厲害了。”
那時的雲昭,是真的把葉青青當成親妹妹一般疼愛。
每次外出曆練帶回的靈藥,總會分她一半;遇到危險時,總是第一個護在她身前;就連掌門要收她為徒這樣的隱秘喜訊,也隻與她分享。
可這一切,換來的卻是淬了毒的背叛。
雲昭攥緊了衣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葉青青……”她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既然老天讓她活著回來,那這筆賬,就該好好算一算了。
雲昭站在葉青青的洞府前,指尖凝聚的靈力緩緩散去。
洞府門口的禁製完好無損,顯然主人已離開多時。
她蹙了蹙眉,轉身攔住一個路過的內門弟子:“葉師妹去了何處?“
那弟子見是金丹期的師姐,倉皇著行禮,“回師姐,葉師姐兩日前隨斬妖隊的人去凡間除妖了,具體什麼時候回來……弟子也不知。”
正思索間,腰間玉牌忽然泛起微光。
一道金色符籙憑空浮現,在觸及她指尖的瞬間,化作掌門威嚴的聲音。
“昭昭吾徒,為師臨時有事外出,拜師禮暫且推遲。下月宗門大比在即,你且安心準備。“
傳訊符的灰燼飄散在風中。
雲昭望著主峰的方向,若有所思。
掌門真人向來言出必行,這次突然推遲拜師禮,恐怕不是小事。
不過眼下,她確實需要時間。
回到自己的洞府,熟悉的寒玉床依舊泛著幽幽冷光。
雲昭盤膝而坐,指尖輕撫丹田位置。
那裡新生的金丹正在緩緩運轉,淩風留下的那縷離火如同護心鏡般纏繞其上。
“倒是因禍得福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閉目運轉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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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宗,紫極殿。
千年靈檀香在饕餮銅爐中吞吐沉浮。
嫋嫋青煙攀著星宿穹頂的軌跡,凝作遊龍之形,在殿梁間繾綣盤旋。
明徽真人盯著案幾上兩個豆大的玩意,眉頭皺得簡直能夾死蚊子。
“這就是你奔波數日,親自采來的九轉玄靈果?”
明徽渾厚的聲音在殿內回蕩。
他拎著果蒂晃了晃,龍眼大點兒的果子顯得分外寒酸。
“三千年份的九轉仙樹,今年就結了這麼兩個……塞牙縫都不夠的貨色?”
“嗯。”
淩風懶散地倚著蟠龍柱,青絲如瀑般垂落在道袍上,襯得那月白道袍愈發素淨。
“守樹的畜生,比預想的難纏。”
他總不能說,最飽滿的那幾顆果子,全都被他喂了人了吧。
明徽真人滿是愁容地歎了口氣。
“原本打算拿這果子,給新收的小徒弟做見麵禮的。”
他焦躁地繞著星宿圖踱步,腰間玉佩撞得叮當亂響。
“完了完了,小丫頭定要以為我這師尊吝嗇,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