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卷鳴冤
當血月的光暈如輕紗般漫過那古老而莊嚴的往生閣時,閣頂的青銅飛簷在月色下閃爍著神秘的光芒。而此時,墨臨淵正靜靜地站在藏書閣的第七層,他的身影被月光拉長,投在那卷珍貴的《渡厄文》殘卷前。
墨臨淵的手指輕輕拂過那泛黃的帛書,仿佛能感受到歲月在其上留下的痕跡。突然間,那些由朱砂與鮫淚寫成的古字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般,開始微微顫動起來。緊接著,每個字都如同靈動的銀魚一般,從帛書上躍起,順著墨臨淵腕間的青筋,如潺潺流水般遊向他的心臟。
這些銀魚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它們的遊動軌跡清晰可見,仿佛在墨臨淵的身體裡開辟出了一條神秘的通道。墨臨淵凝視著這些銀魚,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又在偷翻禁書?”陳青禾的聲音從雕花木門後傳來,玉骨手鏈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你左眼的昆侖玉鏡碎片又發燙了,是不是西王母那邊有動靜?”
墨臨淵站在原地,仿佛整個世界都與他無關。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中的判官筆上,那支筆就像有生命一般,在他的指間微微顫動著。筆尖的墨汁源源不斷地滴落,仿佛永遠不會乾涸。
墨汁在地麵上迅速凝結成黑色的鎖鏈,如同有靈性一般,準確地鎖住了那條試圖逃竄的銀魚。銀魚拚命掙紮,但鎖鏈卻越收越緊,最終將它牢牢地困在了原地。
墨臨淵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中回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漠:“你該記得赤水河畔的三百口謝字鼎。”他的語調比往常低了三分,卻讓人感覺如墜冰窖。
青禾緩緩走近,她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當她走到墨臨淵身邊時,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從那本殘卷中噴湧而出。殘卷像是被一股無形的風吹動,書頁自動翻動起來,發出“嘩嘩”的聲響。
與此同時,殘卷邊緣的火焰紋突然亮起,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房間。在這光芒的映照下,青禾驚訝地發現墨臨淵左眼的玉鏡碎片竟然正在滲血!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滴落在地麵的青磚上。
更令人震驚的是,那些血珠並沒有在青磚上擴散開來,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牽引,在青磚上拚湊出了一個半枚殘缺的“墨”字。
“這是...”青禾的玉骨突然共鳴,手鏈上的第三顆玉珠裂開細紋,“是你上次在昆侖玉鏡裡見過的符號!和西王母金簪上的刻痕一模一樣!”
墨臨淵突然轉身,判官筆直指窗外。血月的紅光恰好落在他眼底,玉鏡碎片折射出詭異的景象:往生閣的飛簷正在融化,每片瓦當都化作青銅鑄就的書頁,而書頁上密密麻麻寫滿了“臨淵”二字。
“戊戌年七月初七,不隻是熒惑守心。”他將判官筆插入地麵,藏書閣的梁柱突然滲出黑墨,在牆壁上暈染出星圖,“那天還是‘書劫日’——上古掌管文運的‘殺青神’,就是在這天被剝奪神格的。”
話音未落,《渡厄文》殘卷突然自燃。青金色的火焰中浮出血字:“墨氏掌書,代天錄罪。錯記一字,剜目為罰。”
青銅書塚
墨臨淵的左眼突然迸出青光。昆侖玉鏡的碎片在他掌心拚出地圖,指向昆侖山脈深處的“青銅書塚”。
“我祖父說過,書塚裡埋著上古第一支判官筆。”他扯下腰間的玉佩,玉上刻著的“臨”字突然凹陷,“那支筆能改寫《山海經》的記載——但代價是,用自己的命線當墨。”
陳青禾的玉骨突然刺痛。第三根肋骨的缺口滲出星砂,在空中凝成半張輿圖,恰好與玉鏡地圖拚接完整。“赤水的青銅鼎、伏羲琴宗的眼珠...”她突然明白,“這些都是被篡改的曆史留下的證據!”
兩人駕乘星砂所化的飛舟,三日便抵達昆侖山腳。書塚入口隱在一片冰川之後,洞口的岩壁上刻滿甲骨文,每個字都在滲出黑血。墨臨淵的判官筆觸及岩壁,血字突然重組,化作一行隸書:“入塚者,須以往事為燭。”
“我的往事...”墨臨淵的指尖微微顫抖,左眼的玉鏡碎片映出自己的倒影——鏡中之人穿著玄色官袍,腰間掛著的不是玉佩,而是一枚刻著“史官墨”的青銅印,“其實我不叫墨臨淵。”
他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上古時,我是掌管文運的史官,單名一個‘墨’字。那時的西王母還不是神,隻是瑤池的一個巫女。”
瑤池焚卷
青銅書塚的甬道兩側,立著上千尊青銅俑。每尊俑的胸口都嵌著竹簡,竹簡上的字跡正在剝落——那些都是被篡改的曆史。
“看到左手第三尊俑了嗎?”墨臨淵的判官筆指向一尊缺頭的俑,“那是涿鹿之戰時的應龍。史書說它助黃帝斬蚩尤,其實它是被西王母用金簪釘死在赤水河床的。”
青禾的玉骨突然嵌入一尊俑的胸口。竹簡上的字跡突然逆流,在她眼前展開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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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當空的瑤池,西王母穿著素白巫袍,正用金簪劃破掌心。她的血滴在一卷竹簡上,原本記載“女魃助黃帝治水”的文字,逐漸變成“女魃為禍人間”。旁邊站著個穿玄色官袍的青年,手裡握著的青銅筆正在顫抖——那青年的麵容,分明就是年輕時的墨臨淵。
“那是我第一次篡改曆史。”墨臨淵的聲音帶著苦澀,“西王母說,女魃偷了燭龍逆鱗,必須寫入《山海經》定罪。我信了她的話...”
甬道深處突然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響。兩人轉過拐角,看見一座巨大的青銅書架,架上擺滿了人皮製成的書冊。最頂層的書冊封麵寫著“墨氏宗譜”,翻開的頁麵上,每個名字旁邊都畫著一隻空洞的眼眶。
剜目之罰
“錯記一字,剜目為罰。”墨臨淵指著宗譜上的名字,“我父親錯記了共工觸山的真相,被剜去右眼。我祖父錯寫了刑天斷首的緣由,剜去左眼。”
他摘下左眼的玉鏡碎片,露出底下空洞的眼眶——那裡沒有血跡,隻有一道螺旋狀的疤痕,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旋出來的。“我十六歲那年,西王母讓我記錄‘燭龍逆鱗失竊案’,說偷鱗者是女魃。”
青銅書架突然劇烈震顫。最底層的書冊紛紛墜落,書頁展開,露出裡麵夾著的青銅殘片。殘片拚在一起,竟是半張西王母的畫像——畫像上的西王母,左耳戴著一枚玉墜,墜子的形狀和陳青禾的玉骨一模一樣。
“其實偷逆鱗的是西王母自己。”墨臨淵的判官筆突然刺入掌心,黑血滴在宗譜上,顯露出被掩蓋的字跡,“她用逆鱗煉製命劫針,卻嫁禍給女魃。我在史書上寫下真相,第二天就被押到瑤池受罰。”
青禾的玉骨突然炸裂。碎片在空中凝成畫麵:十六歲的墨臨淵跪在瑤池邊,西王母手持金簪,緩緩刺入他的左眼。“你墨氏世代掌書,卻不知‘史書從來都是勝利者寫的’。”西王母的聲音冰冷,“今天我剜你一目,讓你記著——不該記的,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