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地方’小酒館的舞台被昏黃的燈光籠罩,像裹了層甜膩的蜂蜜。
顧洛坐在高腳凳上,指尖輕搭在吉他弦上,指節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一身簡單的白色襯衫,袖口卷到小臂,燈光在他專注的側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歌名,《有形的翅膀》,寫給我的妹妹,小小。”
簡短介紹一句,當指尖撥動琴弦,吉他前奏如流水般淌出,每個音符都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度,瞬間讓喧鬨的酒館安靜了大半。
聞言,大多數顧客都是微微一愣。
寫給妹妹?
意思這是一首新歌?
一些了解顧洛的女顧客們已經激動了起來。
“顧洛的新歌,快錄快錄!”
“最近網上超火的《勳章》就是他唱的。”
“今天撞大運了,一會必須去要簽名!”
“......”
這時,吉他前奏結束,顧洛對著麥克風輕聲唱道:
“這一路,翻閱了,喜與悲,是與非......”
他的嗓音清澈又帶著點少年人的些許沙啞,像初秋的風拂過麥田,帶著治愈的力量。
有形的翅膀......這就是顧洛哥哥寫給我的歌。
台下的唐小小坐在輪椅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台上那道身影,長而翹的睫毛在暖光下微微顫動,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驚擾了這歌聲。
唐父、唐母、李柚坐在她身邊,李竹、李銀川、沈青淩坐在其他卡座,全場顧客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中央,酒杯的碰撞聲、低聲的交談聲都漸漸隱去。
“......有時候,我也會,覺得有一些累。”
歌聲落在唐小小耳中,她的手指微微攥住了小裙子的衣擺。
真的好累。
每次做康複訓練時,都要拚儘全力,在一個又一個的儀器麵前苦苦掙紮,練到渾身是汗卻還是站不起來;夜裡躺在床上,難受得睡不著,隻能咬著被子偷偷哭,第二天還要笑著對爸媽說“加油加油”。
這種累,是藏在骨頭縫裡的,連呼吸都帶著沉重的疲憊。
隻能堅持、堅持、再堅持。
最後.....拖累整個家庭。
身體累,心更累。
顧洛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躍,旋律隨著情緒漸漸升高。
他微微前傾身體,閉上了眼睛,像是在替誰訴說著心事,襯衫領口被燈光照得發亮。
台下李銀川的表情更為複雜,再難摘下痛苦麵具;沈青淩托著下巴的手停在半空;給唐小小喂水果的唐母都放慢了動作,眼神追隨著台上的少年。
這一刻,每個人的心情和表情都不同。
“......一瞬間,懷疑身邊一切。”
唐小小望著顧洛哥哥,眼眶微微有些發熱。
她的曾經,每時每刻都在懷疑。
懷疑自己是不是永遠都隻能坐在輪椅上,懷疑那些“會好起來的”承諾是不是隻是安慰,為什麼彆的小朋友能在陽光下奔跑,而她連站起來都那麼難。
那段時間,每次看到同學背著書包跑過窗前,她都會躲在窗簾後偷偷掉眼淚,心裡像被掏空了一塊。
後來徹底離開了學校,漸漸地,從懷疑變成了絕望。
“......隱形翅膀,帶著我幻想,掠過那絕望找希望。”
顧洛的歌聲陡然拔高,帶著衝破黑暗的力量,吉他弦被撥得愈發有力。
唐小小的睫毛顫了顫,視線漸漸模糊。
她也有幻想過的。
幻想自己能扔掉輪椅,像小鳥一樣張開翅膀,去追公園裡的蝴蝶,去踩踩雨後的水窪,去抱一抱那些跑過去時會帶來風的小朋友。
這些幻想,就是藏在心裡的隱形翅膀,在無數個絕望的瞬間,悄悄托著她不往下掉。
歌聲還在繼續。
“......”
“我們......”
“一句話.....”
“.....有時候,我也會,想要掉一些淚。”
溫熱的液體終於順著唐小小的臉頰滑落。
她終於再也忍不住了,這些年攢了太多眼淚,在康複室咬著牙沒掉的,在爸媽麵前強裝堅強忍住的,在無數個孤獨的夜晚偷偷抹掉的,此刻都隨著歌聲湧了出來。
原來掉眼淚不是軟弱,隻是積攢了太久的情緒,需要一個出口。
顧洛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台下,看到唐小小泛紅的眼眶,指尖的力度放輕了些,歌聲裡多了幾分溫柔的安撫。
他輕輕晃動身體,燈光在發梢跳躍。
唐母早已紅了眼眶,伸手悄悄抹著眼淚,唐父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微顫抖,看著女兒流淚的樣子,心裡又酸又軟——這孩子,終於不用再假裝開心,終於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
“....隱形翅膀,帶著我幻想,略過那絕望,找希望。”
“......我們是彼此,有形翅膀,學著更堅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