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的洛家靜得能聽見掛鐘的滴答聲,客廳的燈沒開,隻有廚房透出暖黃的光。
洛舒禾係著米白色圍裙,站在灶台前,鍋裡的水冒著細密的泡,她把兩束細麵輕輕下進去,動作透著點生疏,卻格外認真。
這是她一天裡吃的第一頓飯,不想吃洛涼做的菜,咽不下那份帶著壓迫感的豐盛。
煎鍋滋滋響著,她磕了兩個雞蛋,金黃的蛋液在鍋裡慢慢凝固,邊緣泛起焦香,香味瞬間漫滿廚房。
把煮好的麵條撈進白瓷碗,澆上熱湯,再把煎蛋擺在麵上,撒上一把切碎的蔥花,兩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麵就做好了。
解下圍裙搭在椅背上,洛舒禾端著兩碗麵,腳步輕緩地走向洛舒檸的臥室。
敲了敲門板,聲音放得很輕:“舒檸,開門。”
門內沉默了幾秒,才傳來輕微的響動,門板緩緩拉開一條縫,裡麵沒開燈,黑沉沉的,隻有走廊的光漏進去一點,隱約能看見洛舒檸的身影。
洛舒禾沒多問,端著麵側身走進來,順著記憶,先把碗輕輕放在靠窗的書桌,才伸手按亮了壁燈。
暖白的光漫開時,她終於看清洛舒檸的模樣——少女穿著淺色睡衣,頭發有些淩亂,臉色蒼白得像紙,眼神空洞地落在地麵,整個人透著股死氣沉沉的頹喪,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
洛舒禾並不知道洛舒檸被洛涼扇了一巴掌,皺了皺眉,心裡揪了一下,隻當她是因為三人的事而焦慮。
把其中一碗麵往洛舒檸麵前推了推,聲音軟了些:
“怎麼了?是在擔心顧洛?”
洛舒檸沒回答,隻是慢慢挪到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麵碗裡的煎蛋上,卻沒動筷子。
洛舒禾看著她這副模樣,心疼又無奈,指了指麵條,語氣帶著點勸哄:
“再怎麼說今天也是我們的生日,先把長壽麵吃了。麵要涼了,吃了才有力氣想辦法,一切都會過去的。”
聞言,洛舒檸才緩緩抬起手,接過筷子,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麵條滑進嘴裡,帶著熱湯的溫度,卻暖不透她冰涼的心底。
兩個長相、身材一模一樣的女孩並排坐著,連握筷子的姿勢、咀嚼的節奏都透著相似的優雅,可這份默契裡,卻裹著說不出的沉重。
不知過了多久,洛舒檸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一陣風,混著吃麵的細微聲響,幾乎要被淹沒:
“我明天去找媽媽認錯,就說......是我在你和顧洛在一起後,沒忍住誘惑纏著他的。”
她頓了頓,筷子在碗裡輕輕攪了攪,“你跟顧洛好好在一起,其他的能瞞就瞞,先把眼前的難關過了。”
聞言,洛舒禾的動作猛地頓住,手裡的筷子輕輕放在麵碗邊緣,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她抬眼,直勾勾地看著洛舒檸,眼裡滿是不可置信,語氣沉了下來:
“怕了?要退縮了?”
洛舒檸沒說話,隻是下意識地抬起手,輕輕捂住了半邊臉頰——那裡還殘留著昨天被扇後的隱痛,熱度早已退去,可那份刺痛卻刻在心裡。
她真的累了,從被洛涼掌摑的那一刻起,從聽到要去英國的那一刻起,就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不想跟顧洛天各一方,這似乎是眼下唯一能保住所有人的辦法。
見她不吭聲,洛舒禾的眉頭皺得更緊,聲音裡添了幾分急意:“舒檸,我們現在就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早就沒有回頭路了!”
她往前傾了傾身,目光緊緊鎖著洛舒檸:“這次不爭,以後就再也沒有爭的資格了!.......你讓我很失望,我不會妥協,也不會讓你妥協!還是說,你以為媽媽是笨蛋?會看不出你這是權宜之計?會沒有應對之策?”
洛舒檸依舊沒回答,隻是把臉埋得更低,筷子機械地夾起麵條,小口往嘴裡送。
洛舒禾看著她這副模樣,心裡的氣漸漸散了,隻剩無奈和心疼。
她沒再說話,緩緩站起身,徑直朝門外走去。
門被輕輕帶上,房間裡又隻剩下洛舒檸一個人,光落在她單薄的背影上,映著碗裡漂浮的蔥花,安靜得隻剩下一道壓抑的呼吸聲。
眼淚忽然毫無預兆地湧了上來,順著臉頰滑落,“啪嗒”一聲掉進麵碗裡。
一滴,兩滴,越來越多,洛舒檸沒擦,任由眼淚混進熱湯裡,原本鮮美的麵湯,漸漸染上了鹹澀的味道。
..............
桌上擺著兩個空麵碗,兩碗麵,洛舒檸整整吃了一個小時。
筷子夾麵的動作慢得像機械,每一口都要在嘴裡嚼很久,眼淚掉在麵湯裡,她卻連擦都沒擦,直到最後把混著鹹澀淚水的麵湯喝得一乾二淨,碗底映出她泛紅的眼眶。
吃完,洛舒檸端著兩個空碗去了廚房,洗乾淨後,回到屋內,換了身衣服,接著無聲無息地走出了家門。
她現在不在乎洛涼所謂的門禁,什麼都不在乎,隻想去外麵吹吹風,散散心。
而就在她的身影消失的瞬間,斜對門的房門緩緩開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