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格外熬人,正午的熱風卷著塵土撲在臉上,帶著灼人的溫度。
墓園裡的柏樹葉被曬得打蔫,蟬鳴聲從樹影裡鑽出來,聒噪得讓人心頭發悶。
年滿十八歲,已經成年的顧峰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短袖,跪在院長顧國棟的墓碑前,背脊挺得筆直。
墓碑上的照片裡,顧國棟笑得慈祥,眼角的皺紋裡都藏著暖意。
距離爺爺離世已經兩年,顧峰幾乎每個月都會來這裡,坐在墓碑前跟爺爺說說話,就像小時候坐在福利院的槐樹下那樣。
他抬手揉了揉眼角,指尖沾著點塵土,臉上扯出一抹釋然的笑:“爺爺,我不準備讀大學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紙巾,仔細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塵,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擾了爺爺的安眠:“我不是讀書的料,您也知道,我這人腦子不算聰明,就是話多,跟人打交道還算機靈,倒是挺適合當銷售,或者去跑跑業務。”
風又吹過,掀起他額前的碎發。
顧峰望著墓碑上的照片,眼神裡滿是憧憬:“我想去蔡州闖一闖,想去看看您說的那座百年護城河,聽說夏天的時候,河邊上全是乘涼的人,特彆熱鬨。”
“想.......”
說到這,他頓了頓,喉結滾動了一下,把“想去蔡州找她”的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十年前的那三個身影又浮現在腦海裡,阿雅的笑聲、阿磊的憨態,還有阿涼那雙溫柔的眼睛,都模糊得像蒙上了一層霧,卻又清晰得觸手可及。
他知道,自己不過是他們生命中的過客。
那個暑假的草坪、秘密基地的假山,那些鮮活的時光,終究是不同世界的人偶然交彙的片段。
自那以後,三人就漸漸斷了聯係,像投入湖麵的石子,隻留下一圈漣漪就消失無蹤。
顧峰輕輕歎了口氣,手指劃過墓碑邊緣:“爺爺您說,他們現在會不會也還在蔡州呢?”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伴著男女的輕聲交談。
顧峰連忙又揉了揉眼睛,把眼角的濕意壓下去,轉過身看去年滿十八歲。
男生穿著花襯衫,戴著墨鏡,又高又帥;女生穿著白色連衣裙,紮著馬尾,眉眼清秀漂亮。
“一林,小琪。”顧峰笑著打招呼:“我跟爺爺再告個彆,馬上就好。”
林一林摘下墨鏡,露出一雙桃花眼,他快步走過來,在顧峰身邊的草地上跪下,對著墓碑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外公,您放心,我跟顧峰比親兄弟還親。他去蔡州,我肯定罩著他,誰都彆想欺負他。”
顧峰笑著摟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少吹牛,到了蔡州還不知道誰罩著誰。”
兩人身後的湯琪見狀,也想走上前跪下,可腳步剛動又停住了——她才剛跟林一林確定男女朋友關係,論禮數,確實不太適合現在就以“外孫女友”的身份跪拜。
她猶豫了一下,走到墓碑前站定,深深鞠了一躬,聲音輕柔:“顧爺爺,我是湯琪,一林哥的女朋友,以後會跟一林還有峰哥一起努力的。”
林一林嘿嘿直笑:“外公,怎麼樣,您外孫找的女朋友漂亮吧?”
顧峰也是補充:“對了爺爺,告訴您一個好消息,一林被學校老師看重,介紹他去一個大熱的綜藝節目參加節目,以後肯定能成大明星!”
說到“大明星”三個字,他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地閃過洛雅的聲音——那個說要站在世界最高舞台上領獎的小姑娘,不知道她的夢想以後會不會實現。
“嘿,包的,以後包成大明星。”林一林很騷包地甩了甩頭發,臭屁地挺了挺胸,可下一秒又歎了口氣,語氣裡帶著幾分唏噓:“不過說真的,這個機會本來不是我的,是一個很漂亮準大一學妹的。聽說她突然身體出了問題,不僅錯過了機會,連大學都上不了了,真是可惜,要不然真輪不到我。”
顧峰聞言也跟著歎了口氣:“人生無常,沒辦法。不過既然機會到了你手裡,就要好好抓住,彆辜負了這份運氣。”
湯琪在身後乖巧地聽著兩人說話,手指輕輕絞著裙擺。
她今年十七歲,比顧峰小一歲,比林一林小兩歲,兩人都是蔡州電影學院的大學生,而她今年開學讀大一。
是這個暑假被林一林死纏爛打追到手的。
湯琪看著眼前兩個並肩而跪的少年,心裡滿是對未來的期待。
蔡州這座城市,注定會承載他們三個人的青春與夢想。
風漸漸小了些,蟬鳴聲也淡了幾分。
顧峰最後對著墓碑拜了拜,站起身:“爺爺,我們該走了,下次再來看您。”
陽光透過柏樹葉,在墓碑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忽的一陣涼風吹過,像是爺爺無聲的回應。
年時光匆匆而過,蔡州的高樓又新起了幾棟,護城河的夜景比從前更璀璨,顧峰也徹底在這座城市站穩了腳跟。
他憑著機靈勁兒,也托了林一林這位新晉頂流大咖的福,從最初的跑街銷售做到了區域主管,小日子過得有聲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