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沒有瞳孔,隻有紙麵上兩道細細的的工筆畫筆勾勒出的黑色縫隙。
它“看”著陌生的天花板,小小的身體下意識地又蜷縮了一下,發出微不可聞的、如同小貓嗚咽般的“嚶嚀”聲。
它居然醒來了,還以這種脆弱而詭異的方式。
竹念的誦經的聲音被小小的聲音打斷,看到小家夥醒來,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這魂魄才剛被穩定下來,三魂七魄都碎得亂七八糟的,還各缺失一魂一魄,如今居然還可以醒來?
還醒來得那麼快。
他停止了誦經,輕輕吐出一口氣,調整了一下盤坐的姿勢。
他看向還趴在陣邊、眼淚汪汪的小墩墩,聲音放得異常輕柔,帶著哄勸的意味:“寶寶乖,你看,小小寶寶醒了。它光溜溜的,好可憐。寶寶能不能去把你的小衣服拿一套過來?要最軟最舒服的那種,我們給小小寶寶換上,好不好?”
小墩墩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
它看看那個睜開眼睛,茫然又可憐的小小紙人,又看看竹念,用力地點點頭,小奶音還帶著哭腔,但充滿了使命感:“嗯!寶寶去拿!要軟軟的!”
說完,它立刻從地上爬起來,邁開小短腿,啪嗒啪嗒地飛快跑向三樓白尋的房間。
竹念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極其輕柔地將陣中那個紙做的小嬰兒抱了起來,然後自己重新移了位,坐到固魂陣的中心位置,調整姿勢,讓小家夥以一個相對舒適的姿勢靠在他臂彎裡。
小家夥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佛光和體溫,那種極致的恐懼和疼痛稍稍平複了一點點,小小的紙腦袋微微往他懷裡蹭了蹭,那兩道細細的黑色縫隙茫然地“望”著虛空。
竹念低下頭,用極輕柔的聲音對著懷裡的小家夥重新開始誦念起安撫的經文。
棠溪塵這邊也準備好了,陸厭替他點燃引魂香,醒魂香清冽悠遠的氣息彌漫開來,帶著安定心神的力量。
小墩墩也在這時啪嗒啪嗒地跑了下來,懷裡抱著一大堆柔軟的小衣服,幾乎要把它自己淹沒。
它挑的都是最舒服的睡衣,有小兔子、小熊,還有一套純棉的淺藍色連體衣。
小家夥跑到竹念身邊,小臉因為跑動紅撲撲的,獻寶似的把衣服往前一送:“和尚哥哥!寶寶拿來了!都是軟軟的!”
竹念停下誦經,低頭看了看那堆衣服,又看了看懷裡依舊茫然恐懼的小小紙人,剛想說什麼,白尋已經蹲在了他身邊。
白尋的目光落在紙人嬰兒身上,眉頭微蹙,低聲解釋道:“它現在是紙人承載魂體,本身沒有生辰八字,也沒有具體的‘身’,普通的剪紙衣服燒給它,無法形成真正的‘衣服’庇護,反而可能擾亂它這臨時軀殼的穩定,適得其反。”
他一邊說,一邊很自然地從那堆衣服裡,挑出了那套看起來最柔軟、沒有任何紐扣或硬質裝飾的淺藍色純棉連體衣。
竹念抬頭瞥了他一眼,桃花眼裡沒什麼波瀾,語氣乾脆利落,帶著點‘你廢話真多’的疑惑:“跟我解釋這個做什麼?少廢話,趕緊給它換上,小家夥光著不冷啊?”
他又不是不知道這些理論。
有些靈體是可以感知溫度的,這個小家夥明顯就是,他小心地調整了一下懷裡的小紙人,方便白尋動作。
白尋被他噎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無奈,心裡默默歎道:還不是怕你這和尚覺得我不夠細心……
不過手上動作卻絲毫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