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話她沒有直接說出口,我替她說道:“更像宋花枝,對不對?”
尤其是神像眉心的那抹鳳凰花鈿,我記得村裡老人以前坐在大槐樹下聊天的時候說過,宋花枝剛出生那會子眉心根本沒有鳳凰花鈿。
後來宋花枝長得越來越像廟裡的神娘娘,十二歲生辰那晚,眉心突然就生出了那抹赤色花鈿。
也是因為這抹花鈿,更坐實了宋花枝就是神娘娘轉世的猜測……
但廟裡的那位神娘娘,從始至終額頭都沒有什麼鳳凰花鈿!
有花鈿的,隻是宋花枝。
銀杏驚恐地跑近神像幾步,站在神像跟前凝望了它許久,點頭確認:
“是宋花枝,宋花枝是狐狸眼,仔細看,宋花枝和神娘娘還是有區彆的!”
說著,銀杏又指向神像撚著蓮花的那隻手,努力向我證明:
“神娘娘的手型纖長好看,宋花枝的手翹得像雞爪子,而且,宋花枝右手食指內側有一顆小痣,這尊神像也有!”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還真是,食指內側有顆小痣。
如果說麵容與鳳凰花鈿都是塑神像的工人不小心塑成這樣了,乃是巧合,那神像食指內側的小痣又怎麼解釋?
要不是因為這尊神像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塑成宋花枝,怎麼可能連食指有痣這一小細節都還原出來了!
所以……
“宋花枝,是在騙香火!”我說。
可就在我說完這句話,門口突然有道陰風卷過,我和銀杏下意識扭頭,卻見到殿門口影影綽綽有紅影快速飄來飄去。
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白色冥錢頓時從天而降,如落雪般嘩嘩啦啦灑了我們一身!
荒山野嶺的沒有人,肯定是鬼了……
“我的媽耶,這地方真鬨鬼!”銀杏慫包地撲過來摟緊我胳膊。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撫平慌亂的心緒,拍拍銀杏手背,沉沉道:“彆怕,我們倆身上都有符,她們不敢近身的。”
話剛說完,門口就又出現了一道纖瘦少女身影——
少女身上穿著與我來時,身上一樣的暗紅古代神仙裝。
衣袂飄飄,長裙曳地,頭上挽著雙環髻,髻上攢著銀鳳與紅絹花。
與我不一樣的,她的發髻上,還罩著一層薄薄的紅紗。
少女抬起膚色黯沉的瘦細雙手,肢體僵硬地撩開麵前罩著的紅紗——
再抬頭,沒有眼黑的白眼珠裡,有血漿咕咚咕咚湧出來。
兩行血淚,直溜溜地淌下少女蒼白臉頰……
少女翻著白眼,雙目流完血,鼻孔也開始溢出黑色的不明汁液。
背對著日暮天光,詭異地扯開嘴角,唇邊裂開一個血口子,拉至耳畔——
撕裂的血肉裡,有肉蛆蛄蛹。
“啊——我的娘啊!”銀杏害怕地抱住我,一頭埋我肩膀上哭爹喊娘,“好惡心!好恐怖!忍不了了,我要掏符了!”
聽見銀杏要拿符對付她,那臟東西一瞬間又消失不見了。
我麻木地猛吞了口口水,拍拍銀杏的肩膀告訴她:“沒事了,她走了。”
銀杏這才敢氣喘籲籲地從我懷裡出來,看了眼空蕩蕩的門外,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
我穩了穩心神,拉上銀杏,道:“我們再去後麵的神殿裡看看!”
“啊?還看啊!天都黑了!”
既然來了,那就趁機把長生宮裡的秘密全都撬出來。
一腳邁出神殿的門檻,我突然覺得腦中一陣暈厥……
隻好在那暈厥感來得快,去得也快。
我踉蹌了一步,緩過神後又一路小跑著拽銀杏去第二座神殿。
長生宮與娘娘廟的內部格局皆是中軸線上三座大殿,後方與左右兩側搭配了一些存雜物的空房子,或者供奉其他野仙精怪的偏殿。
娘娘廟的第二座神殿供奉的是狐仙娘娘與黃大仙,但長生宮的第二座神殿,推開門一眼望去,是十七副長生玉女的牌位。
看似與娘娘廟不同,實則,異曲同工。
真正的娘娘廟,從主殿到第三座大殿,分彆是廟裡主神娘娘、侍奉主神的山中野仙、以及不計其數的山鬼山妖。
狐仙娘娘與黃大仙充當的正是神娘娘仙侍的角色,而這十七副長生玉女牌位,也正是侍奉宋花枝的侍女!
我有一種,宋淑貞想讓宋花枝頂替神娘娘的預感。
大門甫一推開,撲麵就是嗆人的灰煙。
殿裡供桌上的十七副牌位也因常年沒人擦拭而蒙了厚厚一層灰。
銀杏慫裡慫氣地抱著我胳膊憋屈咕噥:
“她剛才還去嚇唬咱們了,現在倒好,咱們不躲著她們也就算了,還直接跑到了鬼窩裡!萬一她們關門打狗甕中捉鱉,咱倆不就完犢子了……”
我嗆住,尷尬請求:“杏啊,你可不可以收著點,不要亂用成語。我不想當狗,也不想做鱉。”
銀杏不好意思地摸摸鼻頭:“你也知道我文化有限,咳,諒解一下。”
我拿她沒辦法地歎口氣,摸摸她的腦瓜子,繼續往神殿裡走。
不過,殿裡不知何故,房梁上竟然吊著數百根紅線,紅線上還貼著明黃色的符紙。
殿裡四角也被釘上了柳木。
像是被下了什麼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