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士兵的槍口在顫抖。槍管凝結的硝煙水珠順著冰冷金屬滑落,砸在布滿彈殼的地麵,細碎聲響在死寂中格外清晰。當兩道半透明身影從戰場廢墟升起時,連呼嘯的炮彈都似被按下暫停鍵——一枚穿甲彈在距林陌十米處詭異地偏折,擦著全息光幕邊緣炸開,飛濺的彈片在淡藍色光塵中劃出淩亂軌跡。
林正南與蘇婉清的全息影像在無人機蜂群構建的光幕中凝實。父親深灰西裝左胸口袋微微鼓起,林陌一眼認出那是母親織的羊絨方巾;母親月白旗袍的玉蘭盤扣第三顆有細微劃痕,那是他幼時玩剪刀留下的印記。這些被記憶塵封的細節突然破閘,像細密的針狠狠紮進心臟。
蘇婉清鬢邊的護林員徽章在數據流中閃爍,邊緣磨損處泛著溫潤光澤。林陌鼻尖驟然湧上熟悉的柑橘香,那是母親護手霜的味道——小時候他總愛攥著這枚徽章入睡。她的目光穿透硝煙,精準落在林陌臉頰未乾的血痕上,像無數次他受傷時那樣,帶著揪心的疼惜。
時間仿佛凝固。母親嘴角緩緩牽起弧度,在數據流中幾經波動才穩定——像老式電視信號不良的抖動。這是林陌午夜夢回渴望的笑容,溫柔得能融化鋼鐵,卻脆弱如初春薄冰。他忽然想起十歲發燒時,母親就是這樣笑著用酒精棉擦他手心,冰涼觸感混著暖意,是對抗病痛的全部勇氣。
“陌兒…”聲音未借空氣傳播,而是通過數萬微型無人機的蜂群諧振,直接響徹每個人意識深處。數據特有的微顫裡,藏著母親感冒時特有的沙啞。林陌耳膜嗡嗡作響,塵封的記憶猛然翻湧:暴雨夜母親背他踩過水窪的喘息,父親葬禮上她攥著他的手說“要好好活”的顫抖,十二歲生日時端著蛋糕喚他名字的溫柔。
林陌僵立指揮車頂,戰術背心裡的冷卻管滋滋漏氣——那是剛才擋炮彈時被彈片擊穿的。複仇烈焰燒灼太久,血液裡隻剩冰冷算計,可這聲穿越生死的呼喚,讓他鋼筋水泥鑄就的鎧甲從心臟開始寸寸龜裂。滾燙的東西衝上眼眶,視線瞬間模糊,左肩舊傷突然作痛——十五歲爬樹摔落時,母親也是這樣抬手想摸他傷口,卻又怕弄疼而懸在半空。
蘇婉清的影像抬手,動作輕盈如拂去他臉上灰塵。光塵構成的指尖模擬出細微紋路,那道模仿母親握筆的薄繭格外清晰——她總愛用鋼筆寫植物觀察日記。距離不斷縮短,林陌甚至能感覺到數據流模擬的微涼觸感,下意識屏住呼吸前傾身體,像沙漠旅人渴望綠洲,想抓住這虛幻的慰藉。
就在光塵指尖即將觸到皮膚的千分之一秒——
“砰!”
槍響撕裂空氣!子彈的尖嘯讓附近無人機瞬間失控,蘇婉清影像脖頸出現鋸齒狀斷裂,淡藍色光塵如狂風卷沙般飄散。
灼熱彈流精準撞在林陌左手的沉船黑匣上!鈦合金外殼凹陷變形,刺耳的金屬呻吟中迸濺的火花在他手腕燙出燎泡。手腕被震得反向彎折,黑匣脫手飛出——林陌清楚看見側麵那道他親手刻的劃痕,是三年前從海底撈起時做的標記。
“不——!”嘶啞咆哮從喉嚨擠出,他甚至能“感覺”到黑匣裡存儲芯片斷裂的震動,父母最後的意識數據正以每秒百萬比特的速度湮滅。扭頭時,視網膜還殘留著母親影像消散前凝固的驚愕。
蘇晚晴站在裝甲車殘骸上,狙擊步槍槍口飄著硝煙。作戰服左袖被彈片撕開,露出小臂止血帶——半小時前救傷員時被流彈劃傷的。煙熏妝下的眸子盯著林陌,翻湧著決絕、不忍與深藏的痛苦。她左胸口袋裡,林陌十年前在孤兒院塞給她的玻璃彈珠硌著心口。
“林陌!夠了!”通訊頻道傳來她金屬摩擦般的聲音,“那不是你母親!是暗河用父母腦波碎片合成的數字幽靈!”
黑匣砸在三米外水泥塊上,匣蓋崩開露出蜷縮的微型硬盤——那是他用父親舊電腦硬盤改裝的,側麵還貼著母親喜歡的向日葵貼紙。
就在此時,一道微弱數據流從破損接口射出,展開閃爍的虛擬屏幕。畫麵抖動滿是雪花點,病床上的蘇婉清戴著氧氣麵罩,眉眼疲憊卻眼神明亮,指尖緊攥護林員徽章——背麵刻著他的生日,是八歲時非要母親刻的。
畫麵無聲,蘇晚晴卻通過擴音器複述:“陌兒…該…活在陽光裡…”影像中母親嘴唇翕動,眼角微光閃爍,像她總強忍淚水的模樣。
“彆…讓…仇恨…吞噬…”
畫麵驟黑,最後定格的是母親含淚的囑托眼神。林陌想起最後一次見她,火車站台陽光落在她鬢角白發上,像落了層雪。
“啪嗒。”淚珠砸在車頂,暈開深色濕痕。緊接著第二滴、第三滴,流進掌心傷口帶來刺痛。他低頭顫抖,戰術頭盔裡的傷亡報告此刻像無數根針,紮進千瘡百孔的心臟。
“活在…陽光裡…”嘶啞的重複中,記憶翻湧:母親種的向日葵永遠朝太陽,她藏起他寫滿仇恨的日記換笑臉貼紙,臨終前特意注明意識數據禁止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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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車下,死寂被打破。不是槍炮聲,而是更沉重的聲響,如潮水進退。
“哐當!”離指揮車最近的暗河機甲兵,轉輪機炮掉在碎石地上,炮管撞混凝土發出悠長嗡鳴。全身裝甲的他對著模糊的全息影像,緩緩單膝跪地!金屬膝蓋砸地的巨響揚起帶血塵土——他胸前“陳”字身份牌,暴露了與陳天宇的家族關係,此刻卻做出最不可思議的選擇。
多米諾骨牌效應顯現。第二台機甲跪下,液壓裝置噴白霧;第三台駕駛艙打開,露出稚氣臉龐,頭盔裡放著全家福;成片步兵丟下武器摘頭盔,白發老兵胸前掛著暗河最高勳章,新兵手臂纏著母親係的紅繩。他們對著消散的光影,對著指揮車上顫抖的林陌,低下頭顱。
膝蓋撞擊地麵的悶響由近及遠,連成壓抑轟鳴回蕩戰場。暗河副指揮官試圖舉槍鎮壓,卻被身旁士兵繳械——那士兵的父親,正是三年前被陳天宇處決的研究員。
這是場沉默的臣服,對跨越生死的親情,對複仇烈焰中泣血呼喚的集體震顫。
南宮月站在林陌身後,琥珀色瞳孔映著他的背影與跪倒的敵人。束發紅繩沾著南宮祠堂香灰,是出發前祭拜時蹭到的。握劍“驚鴻”的手指節泛白,劍鞘內側刻著全家七十三口名字,用朱砂填過的字跡隨呼吸發燙。她看著林陌,眼神有痛惜理解,更有冰封的殺意——為所有沾染家族鮮血之人。
林陌緩緩抬頭,淚痕混著硝煙狼狽不堪,但丹鳳眼的混亂痛苦被狂暴的冰冷壓下,隻剩燃燒餘燼的黑暗。他想起母親臨終眼神,黑匣裡陳天宇策劃沉船的錄音,三年來為複仇犧牲的線人與戰友。
目光越過跪倒的士兵、救護車旁帶血繃帶、尋人啟事上笑靨如花的女孩、燃燒油罐車映出的防毒麵具,最終鎖定戰場另一端的身影。
陳天宇站在改裝指揮車頂,金絲眼鏡反射破碎火光。指間雪茄燒到儘頭燙了手也不覺,腳下車頂彈孔是林陌剛才狙擊的痕跡。他麵無表情,如無生命的雕塑,與林陌的目光在屍山血海上相撞,迸射不死不休的鋒芒。
林陌咽下血腥味,彎腰伸出滴血的手,摸索到黑匣殘片——上麵沾著他的血。想起母親總把碎碗片收好,說“再鋒利的棱角,時間也能磨平”。
他攥緊殘片,金屬刺入掌心,鮮血浸透冰冷碎片,滴落在母親光塵消散處——那裡的鋼板被高溫灼得變色,像塊冷卻的烙鐵。
在數萬道目光注視下,在南宮月驟縮的瞳孔中,在蘇晚晴欲言又止的焦急前,在陳天宇冰冷的視線裡,林陌染血的手猛地收緊!
“哢嚓!!!”
金屬碎裂聲通過擴音設備傳遍戰場。碎片刺入掌心的劇痛讓他清醒,溫暖與陽光的幻想破滅,隻剩冰冷現實:母親研究成果被竊,父親公司被吞,三百十七名研究員冤魂在海底哭泣。
他攤開血肉模糊的手掌,金屬晶體碎屑嵌在掌心,鮮血順著掌紋彙成細流,從車頂墜落——像極了當年沉船事故中墜入深海的血珠。
他抬頭,臉上隻剩令人骨髓發寒的平靜。目光掃過全場,最後定格陳天宇,聲音沙啞如淬冰刀刃:
“那就讓黑暗……”
遠處油罐車二次爆炸,火光映亮他眼底寒潭:
“徹底消亡。”
話音落,“嗡——!”
刺目劍光從林陌身後暴起!空氣被撕裂,卷起彈殼灰塵形成旋轉氣流。
南宮月化作銀色閃電!束發紅繩繃直如血線,發梢掃過林陌耳尖冰涼。琥珀色瞳孔隻剩陳天宇身影,無半分情感。長劍“驚鴻”龍吟震耳,劍尖撕裂空氣,帶著斬斷因果的鋒芒直刺林陌後心!
她算準林陌注意力鎖定仇敵,這是刺殺最佳時機——為家族七十三口冤魂,要借林陌之死激怒陳天宇,讓暗河在混亂中毀滅。
“林陌!小心!”蘇晚晴的尖叫撕心裂肺。
時間在劍光下被拉長,劍尖距林陌毫無防備的後背不足三尺!
林陌沒有回頭,依舊盯著陳天宇,仿佛對身後殺機毫無察覺。隻是那隻捏碎黑匣、沾著父母遺物碎片與鮮血的手,極其輕微地痙攣顫抖了一下。
滴落的血珠在車頂鋼板,濺開一朵小小的、絕望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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