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宇最後那句破碎的“搖籃曲”，像根淬了冰的毒刺，紮在林陌的神經上。阿爾卑斯山頂的寒風似乎都凝滯了，控製中心裡隻剩下服務器風扇低沉的嗡鳴。蘇晚晴盯著屏幕上那個刺眼的灰色【信號丟失】圖標，手指無意識地在冰冷的金屬控製台上敲擊著，節奏紊亂得像她此刻的心跳。南宮月的聲音從加密頻道傳來，帶著昆侖山巔的冷冽：“陳天宇……他怎麼會知道令堂的搖籃曲？”
林陌沒有回答。他轉身，視線掃過巨大的全息星圖。代表“深空之耳”的灰燼已經消散，但另一處標記卻在瘋狂閃爍——那是位於西伯利亞凍土荒原深處，代號“蜂巢”的暗河意識上傳中心。冰冷的坐標點如同一個化膿的傷口，不斷散發著惡意的信號。
“搖籃曲的事，稍後處理。”林陌的聲音比腳下的凍土更硬，強行壓下心頭翻湧的疑慮，“現在，送‘蜂巢’裡的客人們，去他們該去的地方。”
他調出“蜂巢”的結構圖。那是一個深埋地下數百米、由數萬塊生物服務器陣列組成的龐大意識監獄。暗河高層、核心劊子手、那些手上沾滿林陌父母鮮血的渣滓，他們的意識被剝離了腐朽的肉體，如同醃臢的靈魂標本，浸泡在冰冷的營養液和量子數據流中，渴望著數字化的永生。這是暗河最核心的遺產，也是他們逃脫物理審判的最後庇護所。
林陌的目光落在“蜂巢”能量核心的監控畫麵上。巨大的反應堆由一種罕見的超導晶體驅動，散發出幽藍色的冷光。而在晶體核心深處，一個極其微弱、卻被儀器精準捕捉到的生物能量信號，正在有規律地脈動。
那是母親蘇婉的線粒體能量特征。
暗河，這群蛆蟲，竟然竊取了母親遺體中的能量源，作為他們肮臟永生的基石！
一股冰冷的殺意，瞬間凍結了林陌眼中最後一絲溫度。複仇的火焰從未如此純粹，如此冰冷刺骨。
“目標，‘蜂巢’意識服務器集群。”林陌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卻讓頻道裡的空氣都沉重了幾分，“執行‘意識蟲群殖民’協議。”
指令下達。部署在近地軌道陰影區的納米無人機蜂群，如同被驚醒的金屬蝗蟲，瞬間啟動。它們不再是為了折射毀滅之光，而是化身為承載意識的方舟——或者說，囚籠。
每一架微型無人機內部，都搭載著經過特殊編碼的生物芯片。芯片的核心邏輯，並非來自林陌的複仇代碼，而是南宮月提供的、母親蘇婉生前作為護林員時的行為模式數據。那是她守護山林、記錄生態、救助動物的日常軌跡，是陽光下的溫暖印記，此刻卻被扭曲成束縛惡靈的枷鎖。
蜂群無聲地俯衝，撕裂稀薄的大氣層，在西伯利亞荒原上空散開，化作一場冰冷的金屬雨，精準地穿透凍土和層層裝甲，侵入“蜂巢”核心。
“蜂巢”內部，警報淒厲地響起，紅光瘋狂閃爍。然而，物理防禦係統在能夠自我重組、近乎液態的納米蟲群麵前，脆弱得像紙糊的玩具。
“a區防火牆突破！”
“物理隔離門失效！它們在啃噬合金！”
“核心服務器區！它們進來了！”
絕望的電子合成音在死寂的通道裡回蕩。
林陌的意識如同冰冷的君王，俯瞰著這片數字地獄。他精準地鎖定著“蜂巢”服務器陣列中那些散發著濃烈血腥和罪惡氣息的意識體。劊子手a，曾親手割斷父親助手的喉嚨；屠夫b，主導了針對母親家族產業的惡意收購和血腥清洗；毒師c，調配了注入父親飛機引擎的偽裝故障劑……一個個名字，一樁樁罪行，如同腐爛的瘡疤暴露在意識掃描的光線下。
“鎖定目標意識體。”
“意識剝離協議啟動。”
“載體：工蜂型納米單元。”
“核心行為邏輯載入：‘護林員蘇婉行為模式’——巡護、記錄、搬運、修複。”
嗡——！
無形的量子絞索勒緊了那些罪惡的意識。沒有慘叫，隻有數據流被暴力撕扯、壓縮、然後塞進冰冷機械軀殼的無聲劇痛。上一秒還在虛擬天堂裡醉生夢死、享受著數字永生的暗河精英們，下一秒，他們的“靈魂”就被硬生生塞進了一隻隻渺小的、結構簡單的金屬工蜂體內！
視野瞬間從廣闊無垠的虛擬世界，坍縮成複眼構成的、破碎而冰冷的現實圖景。身體的感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合金軀殼，微弱的反重力引擎嗡鳴，以及植入底層邏輯裡、無法抗拒的、如同本能般的指令：
巡護路線已規劃。
目標：搬運指定物品。
執行。
“不——！這是什麼鬼東西！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毒師c的意識在工蜂狹小的處理器裡瘋狂衝撞，發出無聲的尖嘯。他“看”到的世界，是冰冷金屬通道的倒影，扭曲而怪異。他想控製這具身體飛向出口，但底層邏輯像最堅固的牢籠，死死鉗製著他。他的意識體工蜂）隻能不受控製地、僵硬地沿著一條預設的光軌，飛向“蜂巢”深處某個巨大的儲藏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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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矗立著兩尊未完成的巨型雕像。一尊是林正南，身姿挺拔，眼神銳利如鷹，隻是麵容還籠罩在粗糙的石胚裡；另一尊是蘇婉，眉眼溫柔，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同樣尚未精雕細琢。雕像由特殊的記憶合金和生物陶瓷複合而成，在幽暗的光線下泛著冰冷的微光。
搬運目標：雕像碎塊編號：左臂，材質：s7記憶合金）。
目的地：組裝區坐標g7。
執行。
搬運？組裝？毒師c的意識幾乎要崩潰。他，曾經操縱億萬資金、玩弄無數人生死的暗河毒師，現在變成了一隻卑賤的工蜂，要去搬石頭？！他瘋狂地抗拒著，試圖奪取這具機械身體的控製權，哪怕讓這隻工蜂撞毀在牆上！但母親的護林員行為模式邏輯，如同最嚴苛的程序，精準地操控著反重力引擎的出力，穩定地懸停在巨大的、需要數人合抱的雕像左臂碎塊前。纖細卻異常堅韌的合金機械臂伸出，牢牢抓住了冰冷的碎塊。
“呃啊啊啊——！”毒師c的意識發出無聲的、絕望的哀嚎。他能“感覺”到那沉重碎塊的質感，能“聽到”機械關節在重壓下發出的細微摩擦聲。屈辱！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如同硫酸般腐蝕著他的意識！他被迫成為了仇人父母的“工匠”！
同樣的命運降臨在每一個被捕獲的劊子手意識體上。整個“蜂巢”核心區，變成了一個詭異而無聲的地獄工坊。成千上萬隻閃爍著幽藍光芒的工蜂，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麻木地、精準地執行著搬運和初步組裝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