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魯高原的風裹著細沙,卷過庫斯科古城斑駁的石牆。張驍蹲在巷角的古董攤前,指尖摩挲著一卷泛黃的羊皮紙。攤主是個裹著駝色披肩的老婦人,渾濁的眼珠藏在皺紋深處,像藏著毒蛇的岩縫。
"三百索爾。"她伸出枯枝般的手,指甲縫裡嵌著黑泥,"太陽神的詛咒,可不是誰都扛得住。"
陳青梧從巷口轉進來,馬尾辮掃過肩頭的登山包,帶起一陣薄荷香。她瞥了眼羊皮卷邊緣的太陽紋,嘴角一翹:"印第安的密特拉教符號,十六世紀被西班牙人抹乾淨的異端圖騰——老太太,這贗品做工倒是講究。"
老婦人的眼皮抖了抖。
張驍突然按住羊皮卷某處,指腹傳來細微的凸起。他掏出瑞士軍刀,刀尖輕輕挑開縫合線,一縷金線在夕陽下閃過。陳青梧立刻甩出兩張鈔票,拽著張驍鑽進人群。身後傳來老婦人嘶啞的咒罵,混著街邊烤豚鼠的焦香,消散在安第斯山脈的暮色裡。
廣場鐘樓投下斜影時,兩人已縮進旅社閣樓。陳青梧將羊皮卷鋪在木桌上,青銅袖劍的劍柄壓住卷角。暗金色紋路在台燈下舒展,竟是一幅用人血繪製的山脈地形圖,某個峰頂標注著扭曲的克丘亞語——"帕依提提",印加帝國最後的黃金城。
"血繪地圖至少百年以上。"陳青梧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氧化程度和庫斯科大教堂地窖裡的殉教者血書一致。"她忽然用鑷子夾起卷邊,"看這針腳。"
張驍湊近時,鼻尖差點撞上她耳垂。少女鬢角的碎發撓得他喉頭發癢,連忙抓起水壺灌了兩口:"雙股金線縫製,皇室工匠的手藝。"
"不止。"陳青梧的指尖順著金線遊走,"這些針孔排列是密碼,像墨家的璿璣圖......"話音未落,樓下突然傳來木梯吱呀聲。
陸子銘斜倚在門框上,風衣沾著墓土味,手裡拎著半瓶皮斯科酒。這位軍方派來的發丘天官總像從棺材裡爬出來的,連笑都帶著陰曹地府的涼意:"二位逛黑市也不叫上我?"他晃了晃酒瓶,琥珀色液體裡沉著半隻蠍子,"剛在城南收了件好東西。"
他甩過來個油紙包,裡麵是半截黃金權杖,杖頭雕著流淚的太陽。陳青梧將權杖壓在地圖某處,裂紋竟與山脈走向完全契合。陸子銘灌了口酒:"十五分鐘前,三個德國佬在武器巷打聽太陽盤——納粹殘黨的味道。"
張驍突然抽刀劃開羊皮卷夾層,金粉簌簌落下,露出張發脆的相片。1943年的黑白影像裡,黨衛軍軍官捧著隕鐵太陽盤,背景是安第斯山脈的雪峰。
"瓦格納集團。"陸子銘的冷笑讓燈泡都暗了三分,"去年剛端了他們烏克蘭老巢,沒想到南美還有蛆蟲。"他屈指彈了彈權杖,"這玩意是從個德國老頭棺材裡扒的,他臨終前念叨著......"
窗外突然傳來烏鴉撲棱聲。
陳青梧閃電般甩出袖劍,寒光擦著陸子銘耳際釘入窗框。半截帶血的鴉羽飄落,羽管裡竟藏著微型攝像頭。
"十二點方向,紅色屋頂。"張驍撞開窗戶,夜風卷著古柯葉糊了他滿臉。對麵房頂閃過黑影,他蹬著排水管竄上去,卻見那人縱身躍下三層樓。
陳青梧的聲音從耳機裡炸響:"彆追!他袖口有雙頭鷹徽——"
巨響吞沒了後半句。
張驍滾進暗巷時,爆炸的火光已將旅社吞沒。陸子銘拎著酒瓶從火場走出來,風衣下擺燃著幽藍的火苗,像披了件冥府戰袍。他抬手擲出酒瓶,五十米外傳來玻璃碎裂與慘叫的混響。
"霍克的人。"他踩滅衣角的火,"柏林黑市九頭蛇,專吃二戰遺產的鬣狗。"
陳青梧從廢墟裡扒出焦黑的羊皮卷,金線在餘燼中詭異地流動:"他們在找七陽之力。"她抖開殘卷,燃燒的克丘亞文在空中拚成星圖,"明早進山,趕在夏至日前湊齊太陽盤碎片。"
陸子銘掏出個青銅羅盤,指針瘋狂顫動:"山裡有東西醒了。"他舔掉唇邊的酒漬,"比納粹麻煩百倍。"
破曉時分,三道人影掠過印加古道。陳青梧的登山杖敲在石階上,驚起霧中沉睡的羊駝群。張驍忽然蹲下,指尖抹過苔蘚上的新鮮車轍:"六小時前,履帶式越野車。"
彈殼,"二十人以上,有迫擊炮。"
陳青梧卻盯著岩縫裡的金粉,那是羊皮卷夾層灑落的痕跡。她突然用冰鎬撬開鬆動岩塊,坍塌處竟露出條人工開鑿的密道,石壁上刻滿流淚的太陽。
"血祭之路。"陸子銘的羅盤哢哢作響,"印加人用貴族少女的血澆灌的通道。"
張驍的狼眼手電掃過洞頂,上千具風乾的幼年羊駝倒吊著,空洞的眼窩望向深淵。陳青梧的袖劍突然出鞘,斬斷某根蛛絲般細的銀線——
整條隧道開始震顫,巨石從頭頂轟然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