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陵蘭冰蓋之下,永恒的黑暗與酷寒統治著這片被遺忘的水域。張驍駕駛著小型深潛器,頂部的探照光束像一柄顫抖的光劍,刺破厚重的墨色海水,最終定格在前方那龐然巨物的輪廓上——一艘深眠於冰層與深海交界處的維京長船。
冰層並非完全透明,而是一種渾濁的、夾雜著無數細小氣泡和沉積物的幽藍,如同巨大的、半凝固的琥珀,將這艘曾經劈波斬浪的巨艦死死封印。船體傾斜著,半嵌在深不見底的冰崖與下方黑暗的海床之間,龍骨巨大的陰影投在冰壁上,扭曲而猙獰。千年寒冰在探照燈下折射出冷冽的微光,照亮了船首那早已失去猙獰威勢、覆滿厚重冰淩的龍頭雕飾,空洞的眼窩裡仿佛積攢著亙古的怨毒,無聲地凝視著這些不速之客。
“乖乖,真夠大的,”陸子銘的聲音透過內部通訊器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的臉緊貼在觀察窗上,鼻尖幾乎碰到冰冷的強化玻璃,“比我們在挪威博物館看到的複刻品震撼一百倍。這冰層厚度…簡直是天然的防盜墓係統。”
陳青梧纖細的手指在控製麵板上快速移動,調整著深潛器前端的機械臂和掃描探頭。“冰層結構複雜,能量掃描顯示船體中部上方存在一個相對薄弱的冰穹,勉強能容單人通過。船體本身…保存得驚人的好,木質結構被低溫完美‘醃製’了。”她調出一個三維成像圖,船體內部隱約可見分隔的艙室輪廓,“主艙室結構清晰,但能量讀數有異常波動,集中在尾部。”
“波動?是陷阱還是…好東西?”張驍的聲音沉穩,他操控深潛器緩緩靠近那處冰穹,機械臂前端的激光切割器發出低沉的嗡鳴,噴吐出熾白的光束,小心翼翼地融切著堅冰。冰水混合物瞬間被排出係統,嗤嗤作響。
“波動源特征不明,非金屬,非強烈能量體…”陳青梧緊盯著屏幕,“更像是…某種…生物殘留的磁場?或者…詛咒?”她最後兩個字說得很輕,卻讓艙內溫度似乎又降了幾分。
“管它是什麼,來都來了,總得進去給‘船老大’問個好。”張驍咧嘴一笑,青銅古劍的劍柄在他腰側輕輕晃動,似乎也感應到了主人的興奮。他操控機械臂精準地完成了最後的切割,一個僅容單人勉強鑽過的幽深冰洞出現在上方,寒氣如同實質般倒灌下來,深潛器內部瞬間蒙上一層白霜。
三人換上特製的抗寒抗壓服,檢查裝備:張驍的青銅古劍、分山掘子甲;陳青梧的古劍“青冥”、金剛傘、飛虎爪;陸子銘則帶著他那柄刻滿符文的精鋼傘兵鏟、黑驢蹄子、朱砂線以及一個便攜式高精度光譜掃描儀。張驍打頭陣,借助冰爪和繩索,率先鑽進了那個寒氣刺骨的冰洞。
冰洞內部狹窄而扭曲,四壁是萬年玄冰特有的致密幽藍,光滑得幾乎無法著力。繩索在冰壁上摩擦,發出細微又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張驍手腳並用,憑借著卸嶺力士傳承的驚人指力和腰腹力量,如壁虎般在幾乎垂直的冰壁上攀援而下。下方,便是長船那敞開的、如同巨獸咽喉般的破口——顯然,當年這艘船在沉沒或擱淺時遭受了猛烈的撞擊,船體一側撕裂開一個大洞,此刻成了他們的入口。
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氣息撲麵而來。
那不是簡單的腐朽木頭氣味,而是混合了深海淤泥的腥鹹、金屬緩慢鏽蝕的鐵腥、以及一種…無法形容的、仿佛某種巨大生物在漫長歲月中緩慢分解又凍結的…陳腐氣息。冰冷,死寂,帶著深入骨髓的惡意。
張驍率先落在傾斜的船板上,腳下是厚厚的冰層和凍結的淤泥混合物,異常濕滑。他穩住身形,反手拔出腰間的青銅古劍,劍身無光,卻自有一股沉凝的煞氣彌漫開來,似乎稍稍驅散了周圍那令人不安的陰寒。他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探照燈的光柱刺破船內的黑暗。巨大的主桅杆早已折斷,半截埋在冰泥裡,像一具巨龍的骸骨。船體內部空間出乎意料地寬敞,但被傾斜的角度和無處不在的厚重冰淩分割得支離破碎。一些巨大的木桶凍結在角落,表麵覆蓋著厚厚的白色冰霜。最引人注目的是散落在船艙各處的屍骸。
它們並非雜亂無章,反而像是保持著生前的姿態,被瞬間凍結、定格。有的背靠船舷,雙手緊握早已鏽蝕成廢鐵的維京戰斧,頭盔下的骷髏嘴巴大張,似乎在發出無聲的呐喊;有的蜷縮在角落,雙手抱頭,姿態充滿了臨死前的絕望;還有幾具屍體糾纏在一起,保持著搏鬥的姿勢,冰層將他們的憤怒與恐懼永恒封存。他們身上的皮甲、毛氈衣物在極寒下變得脆弱不堪,但輪廓依然清晰。冰晶覆蓋著他們的骨骼和殘存的衣物纖維,在燈光下折射出詭異的微光,像一層層細碎的鑽石塵埃。
“嘶…”隨後下來的陸子銘倒吸一口冷氣,聲音在頭盔裡顯得悶悶的,“真·冰封王座現場版…這起碼得零下幾十度才能瞬間凍成這樣。這船當年到底經曆了什麼?”他小心翼翼地避開一具斜倚在船艙立柱旁的屍骸,那屍骸的指骨還死死扣在腰間的匕首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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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青梧最後一個落地,動作輕靈如貓。她的目光迅速掃過整個船艙,最後落在船尾方向一扇相對完好的厚重艙門上。那扇門由整塊的橡木製成,鑲嵌著粗大的鐵條,此刻也被厚厚的冰層覆蓋,但門框周圍的冰層顏色似乎更深,隱隱透出暗紅,如同乾涸的血跡沁入了冰中。門上刻滿了扭曲、繁複的符號,深深嵌入木質紋理,又被寒冰包裹,在燈光下閃爍著幽冷的光澤。
“盧恩符文!”陸子銘立刻湊了過去,幾乎是撲到了艙門前,手指隔著抗寒手套,虛虛撫摸著那些冰層下的刻痕,聲音帶著一種考古學家特有的激動,“而且是古弗薩克文ederfuthark)!非常古老!這扇門…是主祭室或者船長室的入口!符文…符文在講述一個儀式,一個祈求…不,更像是強迫某種力量降臨的儀式!有‘血’、‘束縛’、‘冰霜’、‘守護’…還有…‘獻祭’!”他的語速越來越快,眼神熾熱。
“能解讀具體意思嗎?”張驍沉聲問,他持劍警戒著四周那些靜默的冰屍,總覺得那些空洞的眼窩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窺伺。卸嶺力士對危險的直覺如同針尖,不斷刺戳著他的神經。
“需要時間!這些符文組合很複雜,帶有強烈的個人風格和加密意味!”陸子銘一邊說,一邊飛快地從背包裡取出那個小巧的掃描儀,對著艙門進行高精度掃描和記錄。屏幕上的數據流飛速滾動,他口中念念有詞,手指在虛擬鍵盤上飛快敲擊,進行著初步的破譯比對。
陳青梧沒有參與討論,她的注意力被艙門旁邊一根粗大的、同樣覆蓋著冰層的船柱吸引了。那柱子靠近艙門的位置,冰層似乎有些異樣,隱隱透出一點金屬的冷光,與周圍純粹的幽藍冰層不同。她走近幾步,古劍“青冥”微微提起,劍尖斜指地麵。
“青梧,發現什麼?”張驍注意到她的動作。
“冰裡有東西。”陳青梧低聲道。她運起一絲天工係統賦予的細微內力,灌注於指尖,輕輕拂開柱子冰麵上的一層浮霜。冰層下,赫然鑲嵌著一小塊圓形的、色澤暗沉的金屬片,上麵似乎也有細密的紋路。她立刻取出工具包裡的特製冰鑿和毛刷,動作精準而輕柔地開始清理冰層,試圖看清那金屬片的真容。
陸子銘完全沉浸在符文的破譯中,頭也不抬:“小心點,這船邪門得很,彆亂碰…等等!‘獻祭者方入’?‘血為匙,魂為引’?這…這好像是個開門的條件?”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疑,“符文最後的組合…像是一道…警告?或者…血咒?!”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
陳青梧手中的冰鑿尖端,剛剛觸及那塊圓形金屬片的邊緣。她本意隻是想清理掉覆蓋其上的最後一層薄冰。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機括彈動聲,仿佛從船體深處傳來,又像是直接響在每個人的脊椎骨上!
緊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能量猛地從陳青梧接觸的金屬片處爆發!那不是物理上的寒冷,而是一種陰毒、汙穢、充滿了憎恨與絕望的精神衝擊,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鋼針,狠狠紮向她的識海!
“啊!”陳青梧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頭痛欲裂,握著的冰鑿脫手掉落,在冰麵上彈跳著發出清脆的聲響。她踉蹌後退一步,被張驍眼疾手快地扶住。
“青梧!”張驍急呼,一股精純的搬山內力立刻渡了過去,試圖驅散那股陰寒。
但一切已經太遲!
“哢嚓嚓——轟隆!!!”
以那根船柱為中心,腳下的船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蛛網般的巨大裂痕瞬間蔓延開來!覆蓋在船柱和周圍船體上的厚重冰層如同遭受重擊的鋼化玻璃,寸寸龜裂!無數鋒利的冰錐、冰片從頭頂、四周崩裂墜落,帶著死亡的尖嘯砸向三人!
“小心!”張驍爆喝一聲,青銅古劍瞬間化作一團青光,舞得密不透風!“叮叮當當!”脆響連成一片,墜落的冰刃冰錐被劍氣絞得粉碎。陸子銘也反應極快,就地一個翻滾躲到一塊巨大的凍結船帆後麵,精鋼傘兵鏟揮動,格開幾塊砸向他的冰塊。
整個船艙都在劇烈震動!冰塵彌漫,碎冰如雨!
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原本靜默無聲、被冰封了千年的維京屍骸,在劇烈的震動和那股爆發的陰冷能量衝擊下,覆蓋在它們身上的冰晶竟然開始簌簌剝落!離艙門最近的一具,原本背靠船舷、雙手拄著戰斧的屍骸,覆蓋在頭骨眼窩處的冰片率先崩裂。兩點幽綠、渾濁的光芒,如同墳地裡飄蕩的鬼火,在它空洞的眼窩深處驟然亮起!覆蓋著冰屑的頸椎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那顆戴著牛角盔的骷髏頭顱,極其僵硬地、一寸寸地,轉向了張驍和陳青梧的方向!
它那被凍結在斧柄上的指骨,猛地一掙!覆蓋其上的薄冰碎裂飛濺!一隻隻剩下慘白骨骼的手掌,脫離了斧柄,五指箕張,帶著刺骨的寒意和積攢了千年的死氣,朝著距離它最近的張驍,無聲而迅猛地抓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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