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狹窄得令人窒息,仿佛冰封巨獸的咽喉。
空氣凝滯厚重,混合著萬年不化的冰寒與一絲若有似無的、鐵鏽般的陳舊血氣。張驍在前,身形幾乎貼著兩側滑膩冰冷的石壁,手中強光手電的光柱刺破粘稠的黑暗,卻也隻能照亮前方幾步之遙。光束邊緣,幽綠的熒光苔蘚如同凝固的鬼火,附著在凹凸不平的冰岩上,幽幽閃爍。每一次呼吸都噴出濃白的霧氣,瞬間在眉毛和帽簷上凝結成細碎的冰晶。腳下是濕滑的冰麵,每一步都需極其小心,稍有不慎便會滑入前方未知的深淵。
陸子銘的聲音在狹窄空間裡帶著回響,低沉而急促:“甬道石壁上的淺浮雕,典型的諾爾斯晚期風格……看那扭曲的藤蔓和交錯的狼牙紋路,這絕非普通墓道,更像某種儀式的通道……通向獻祭之所!”他手中的便攜式光譜儀掃過石壁,發出細微的嘀嗒聲,屏幕上跳動著難以解讀的古老符號投影。
“獻祭?”陳青梧的聲音繃緊了,下意識握緊了腰間的古劍劍柄,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心神稍定,“剛才那鬼哭狼嚎的幻聽,該不會就是這‘祭品’的哀鳴吧?”
張驍猛地停下腳步,抬手示意噤聲。手電光柱凝固在前方。
暗道到了儘頭。
一片不大的冰窟呈現眼前。
正對著他們的,是嵌在冰壁裡的一尊巨大石狼頭顱。
它大張著巨口,獠牙猙獰,每一顆牙齒都雕刻得鋒利畢露,帶著一種原始的凶煞之氣。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雙眼——並非尋常石雕的灰白,而是兩枚鴿子蛋大小、深嵌眼窩的暗紅色礦石,此刻正透出一種不祥的、粘稠血光。那紅光幽幽脈動,如同沉睡巨獸緩慢搏動的心臟,將整個冰窟映照得一片猩紅詭譎。紅光籠罩下,空氣似乎更冷了,一種無形的壓力沉甸甸地壓在三人胸口。
“血光……活物似的。”張驍的聲音壓得極低,青銅劍無聲無息地滑出劍鞘半寸,劍身反射著石狼眼中滲出的紅光,也染上了一抹血色,“這玩意兒,邪性得很。”他目光銳利如鷹,掃視著石狼巨口內部和周圍冰壁,不放過任何一絲可能的機關痕跡。
陸子銘幾乎是撲到了石狼下方的冰麵上,不顧寒冷,手指飛快地拂開一層薄霜,露出冰層下淺淺鑿刻的幾行扭曲符號。“找到了!古弗薩克文!”他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指尖劃過那些冰冷的刻痕,“‘血…飼…石…狼…通…神…門…開’!字麵意思,以血喂養這石狼,神門方開!這是開啟祭壇之門的唯一鑰匙!”他猛地抬頭,看向石狼那張開的巨口,那喉部深處,仿佛通向另一個世界。
“用血喂它?”陳青梧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比這冰窟的溫度更甚。她盯著那紅光閃爍的狼眼,那獠牙森森的巨口,胃裡一陣翻騰。那若有似無的血腥味,似乎變得更加濃鬱了。
“子銘,確定沒有其他解法?比如特定的禱文、器物?”張驍眉頭緊鎖,青銅劍完全出鞘,橫在身前,警惕地感知著四周能量的細微流動。這石狼給他的感覺極度危險,那紅光中似乎蘊含著某種沉睡的、貪婪的意誌。
陸子銘飛快地搖頭,語速極快:“銘文非常直白!沒有替代品!看這石狼的材質和這紅眼礦石……我懷疑這是一種極其古老的能量感應裝置,隻有蘊含‘生氣’的活物之血,才能激活它內部沉寂的符文回路!這是唯一的‘鑰匙’!”
冰窟內一片死寂,隻有石狼眼中紅光那低沉、持續的脈動聲,以及三人沉重的呼吸。猩紅的光芒流淌在每一寸冰壁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猙獰扭曲,如同群魔亂舞。寒意滲透骨髓,帶著一種催促的惡意。
“我來。”陳青梧的聲音打破了沉寂,異常平靜。她深吸一口冰寒徹骨的空氣,向前一步,站到了那紅光籠罩的核心區域。張驍想拉住她,手伸到一半又頓住,最終隻是將青銅劍握得更緊,全身肌肉緊繃,法力在經脈中悄然流轉,隨時準備應對任何異變。陸子銘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隻化為一個擔憂的眼神和更加急促的儀器嘀嗒聲。
陳青梧褪下右手的手套。寒冷瞬間刺入肌膚。她緩緩拔出腰間的古劍。劍身如秋水,在血光下流動著清冷的光澤。她凝視著石狼那雙貪婪的、脈動的血眼,手腕一翻,劍鋒毫不猶豫地劃過左手掌心。
嗤——
一道深紅的血線瞬間綻開。溫熱的鮮血湧出,帶著人體獨有的微光和氣息,滴滴答答,落在下方光滑如鏡的冰麵上,綻開一朵朵刺目的紅花。濃烈的鐵鏽味瞬間蓋過了原先若有若無的陳舊血氣,彌漫在冰冷的空氣中。
石狼眼中的紅光,驟然變得熾烈!
那不再是脈動,而是瘋狂的閃爍!
如同餓狼嗅到了血腥,貪婪地鎖定源頭。紅光暴漲,幾乎將整個冰窟染成血池。那巨口深處,隱隱傳來一陣低沉、渴望的嗡鳴,仿佛某種古老機械被喚醒。
陳青梧感到一陣莫名的眩暈,似乎有某種冰冷的東西順著傷口試圖侵入。她咬緊牙關,將流血的手掌毅然決然地伸向石狼張開的巨口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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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紅的血珠,如同斷線的紅寶石,掙脫指尖的束縛,朝著下方那幽深黑暗的喉嚨墜去。一滴,兩滴,三滴……
第一滴血落入黑暗。
嗡——!
石狼口中的嗡鳴聲驟然拔高,變得清晰而急促,如同巨大的齒輪開始咬合轉動。整個冰窟都在這聲音中微微震顫,冰屑簌簌落下。
第二滴血落下。
石狼雙眼的紅光猛地一縮,隨即爆發出刺目的血芒!那紅光如同實質的血浪,洶湧地衝擊著冰窟四壁,光線扭曲,牆壁上那些幽綠的苔蘚仿佛瞬間枯萎。陳青梧感到掌心傷口處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仿佛被無形的吸管狠狠攫住,生命力正被強行抽離!她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蒼白。
“青梧!”張驍厲喝一聲,青銅劍嗡鳴震顫,劍尖指向石狼,無形的氣機牢牢鎖定那詭異的紅光源頭,隨時準備斬斷那無形的吸扯之力。陸子銘也緊張地舉起了某種高頻聲波發生器,手指懸在按鈕上,額頭滲出冷汗。
陳青梧強忍著眩暈和掌心的劇痛,眼神反而更加銳利堅定。她非但沒有退縮,反而將手掌又往下沉了幾分,讓更多的鮮血湧出,更快地滴落!第三滴、第四滴、第五滴……殷紅的血珠連成一道細線,持續不斷地墜入那深不見底的狼口。
轟隆隆……
沉重的、碾壓巨石的聲音從冰壁深處傳來。
石狼巨口兩側,那原本渾然一體的冰壁,突然向內裂開一道筆直的縫隙!縫隙迅速擴大,向上下延伸。厚重的冰塵和碎塊轟然崩落,露出其後隱藏的巨大門戶——兩扇高達數丈的青銅巨門!
門上覆蓋著厚厚的冰層,但透過晶瑩的冰殼,依然能看到門體上布滿了巨大而猙獰的浮雕:無數扭曲纏繞的巨蛇,鱗片森然,蛇瞳空洞,它們盤繞虯結,共同拱衛著中央一個極其抽象、由無數尖銳線條構成的獨眼符號。那獨眼冰冷、威嚴,仿佛在透過萬載寒冰,漠然地審視著門外的闖入者。一種跨越時空的蠻荒、冰冷、浩瀚的氣息,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獸在呼吸,撲麵而來!
就在青銅巨門完全顯露的刹那,石狼眼中瘋狂閃爍的血光猛地收斂,瞬間熄滅!冰窟重新陷入黑暗,隻有三人手電的光芒在劇烈搖晃。那沉重的碾壓聲也驟然停止,仿佛從未出現過。
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