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崖無聲,唯有風在垂直的冰壁上雕刻著永不停歇的紋路。數十具因紐特人的懸棺,如同被時間遺忘的琥珀,深深嵌在幽藍的冰層深處。冰晶包裹著每一寸棺木,在德納利峰慘白日光的折射下,流淌著一種冷硬的、非人間的微光。寒氣刺骨,吸進肺裡像吞了冰渣。
陳青梧裹緊了衝鋒衣的領口,古劍的劍柄在她手中傳來一絲溫潤的玉石觸感,勉強對抗著指尖的麻木。她仰著頭,目光近乎虔誠地拂過那些靜默的棺槨,聲音在呼嘯的風裡顯得細弱卻清晰:“……冰葬懸棺,封存千年。看這冰晶的純淨度,幾乎沒有後期擾動的痕跡,簡直是個凝固的時空膠囊。”她指向最高處一具棺木旁那根突兀矗立的灰白色骨柱,柱頂那隻展開雙翼、引頸向天的雷鳥圖騰,在流動的冰光中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冰而出,直擊蒼穹。“還有這薩滿圖騰柱,祭祀的法器散落…張驍,我們可能撞見了因紐特先民一個極其重要的‘回歸星辰’的祭祀場!”
張驍正半跪在冰崖底部一片相對平整的雪地上,戴著厚手套的手指拂開一層新落的浮雪。聞言,他抬起頭,視線掃過那些冰封的死亡與信仰,眉頭卻鎖得更緊。“青梧,場子是好場子,”他聲音低沉,帶著武者特有的警覺,“可這‘純淨’,怕是被後來者‘打掃’過。”他下巴朝自己腳下點了點,“看這兒。”
陳青梧和一直沉默觀察著冰壁結構、試圖尋找攀爬點的陸子銘立刻湊了過去。
浮雪之下,是堅實的冰麵。幾條清晰、筆直的平行凹痕深深地犁刻在冰殼上,一路延伸,沒入遠處被風雪攪得一片混沌的山坳。痕跡邊緣銳利,帶著明顯的機械切割的冰冷感,與周圍自然風蝕的圓潤冰麵格格不入。
“雪地摩托。”陸子銘蹲下身,指尖沿著一條凹痕的邊緣仔細丈量了一下寬度和深度,又抓起凹痕旁一點幾乎被風吹散的黑色碎屑,湊到鼻尖嗅了嗅,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履帶式,重型。看這吃冰的深度,滿載。還有這味道……是柴油,新鮮滲漏的。絕對不是科考隊那種輕便雪橇該有的動靜。”他抬起頭,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地穿透風雪,投向痕跡消失的方向,那裡隻有一片翻滾的、吞噬一切的灰白。
氣氛陡然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冰崖上懸棺的靜默,此刻透出一種令人心悸的陰森。風刮在臉上,真正如同刀割。
“狗鼻子啊老陸!”張驍咧了咧嘴,試圖驅散一點凝重,拳頭卻無聲地攥緊了,“能估摸多遠?”
陸子銘站起身,拍了拍手套上的雪粒,神情沒有絲毫放鬆:“痕跡被新雪覆蓋的程度很淺,柴油味也沒散儘。頂多一個小時,甚至更短。方向……”他再次望向那片混沌的山坳,“正衝著我們這片懸棺區來的。而且,痕跡不止一道,至少三台車。”
“三台車?滿載?”陳青梧倒吸一口涼氣,寒意瞬間從脊椎竄上頭頂,“這種鬼地方,這種天氣,正經科考隊不會這麼莽撞紮堆進來。除非……”
“除非他們不是來找知識的,是來找‘貨’的。”張驍接過了她的話,眼神冷得像冰崖深處的寒冰,“而且胃口不小,盯上了這片懸棺,還有薩滿柱底下那些象牙法器。媽的,一群聞著腥味兒的鬣狗!”他體內的內力下意識地流轉起來,一絲微不可察的熱流在四肢百骸湧動,抵抗著嚴寒,也繃緊了每一根戰鬥的神經。青銅劍在他背後的劍鞘裡,似乎也發出了一聲極其低微、隻有他能感應到的嗡鳴。
陳青梧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古劍,劍鞘上古老的雲紋硌著掌心,帶來一絲奇異的安定感。她腦中屬於“天工係統”的知識庫瞬間被調動,無數關於古墓劫掠、文物走私的案例和數據流般閃過。“偽裝成科考隊是最常見的把戲。重型裝備,多人行動,目標明確…符合職業盜墓團夥或者雇傭兵的特征。陸老師,他們攜帶重火力的可能性?”
“非常高。”陸子銘言簡意賅,他已經從隨身的硬質戰術背包側袋裡抽出一個偽裝成登山杖的單筒高倍望遠鏡,迅速調整焦距,向山坳方向望去。風雪嚴重阻礙了視線,鏡筒裡隻有一片模糊晃動的灰影。“在這種無人區,又是衝著可能存在的貴重文物來的,輕武器是底線,爆破裝置也不稀奇。”他頓了頓,鏡筒微微移動,“……有東西在動。幾個小點,顏色…橘紅和亮藍,很紮眼。”
“科考隊的標準衝鋒衣配色!”陳青梧的心猛地一沉。對方連偽裝都做得如此“標準”,透著一種肆無忌憚的傲慢。
張驍也眯起眼極力遠眺,他雖沒有望遠鏡,但常年習武淬煉出的目力遠超常人。風雪帷幕的間隙,他捕捉到了那幾個在灰白背景中極其突兀的移動色塊,以及色塊下方那幾台如同鋼鐵甲蟲般、在雪坡上留下更深轍痕的雪地摩托輪廓。“人數…五個,不,六個!摩托後麵還拖著加長雪橇!”他壓低聲音,語速飛快,“雪橇上有東西,用帆布蓋著,看形狀…方方正正的,不是補給箱,倒他媽像…”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炸藥箱。或者折疊式金屬探測、小型鑽探設備。”陸子銘放下望遠鏡,聲音冷冽如冰,“他們是有備而來,裝備精良,目標就是這片冰葬遺跡。我們被‘包場’了。”
最後的僥幸被徹底粉碎。危機如同頭頂懸棺上凝結的厚重冰棱,沉甸甸地壓了下來。
“怎麼辦?硬拚?”陳青梧看向張驍,在這種武力對抗的領域,他是絕對的主心骨。她的手心有些出汗,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高速思考帶來的緊繃。古劍的冰涼觸感不斷提醒著她保持冷靜。
張驍的目光如同鷹隼,飛快地掃視著周圍的地形。身後是垂直光滑、無處可逃的百丈冰崖,前方是雇傭兵包抄而來的開闊雪坡,左側是深不見底、風聲嗚咽的巨大冰裂縫,右側是連綿陡峭、積雪隨時可能崩塌的雪簷。絕地!
“拚個錘子!人家六條槍,我們三把劍?”張驍啐了一口,白色的嗬氣瞬間被風吹散,“老陸,你眼毒,這冰崖上,除了那些棺材,還有沒有能貓人的犄角旮旯?或者…能坑人的地方?”他眼中閃爍著獵人般的精光,一個計劃在高壓下急速成型。
陸子銘立刻再次舉起望遠鏡,這次不再看遠處逼近的敵人,而是像掃描儀一樣,一寸寸審視起他們身處的這片冰崖底部和上方懸棺區域的複雜結構。幾秒鐘後,他語速極快地報告:“兩點鐘方向,懸棺群正下方,冰壁有個內凹的弧度,被幾塊崩落的大冰岩半遮著,形成個淺洞,勉強能擠進去兩三個人,有視野死角。上方…薩滿圖騰柱後方,冰層顏色異常,有細微的橫向裂痕帶,疑似冰層薄弱區!受力點就在那根骨柱底部!”
“薄弱區?裂痕帶?”張驍眼中精光暴漲,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想法瞬間擊中了他。“老陸,你確定?那裂痕帶,要是底下挨上一家夥狠的,上麵會不會塌?”
陸子銘瞬間明白了張驍的意圖,心臟猛地一跳,但軍人的冷靜讓他迅速評估:“理論存在可能!那裂痕帶是應力集中點,下方若有足夠當量的衝擊,極可能引發連鎖崩塌!但風險太大!我們自己也在下麵!”
“富貴險中求!總比被堵在這裡當靶子強!”張驍猛地一揮手,斬釘截鐵,“聽我的!青梧,你帶著老陸,用最快的速度,摸到那個冰岩後麵的淺洞躲起來!把氣息給我壓到最低!古劍準備好,萬一有不開眼的摸過來,給我往死裡捅!”
“那你呢?”陳青梧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滿是擔憂。
“我去給他們準備點‘見麵禮’!”張驍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裡卻透著狼一樣的凶狠。他飛快地卸下背後一個不大的防水袋,裡麵裝著他們僅有的幾件小工具和應急物品。“老陸,你的‘手藝’沒丟吧?給我弄幾個‘驚喜’出來!就用這些!”
陸子銘接過袋子,隻掃了一眼裡麵的東西——幾根高強度傘繩、幾個小巧的登山扣、一把多功能軍刀、一小塊塑性炸藥用於緊急破冰)、幾個替換用的瓦斯氣罐給便攜爐灶的)、甚至還有一小包陳青梧考古用的熒光標記粉。他眼神一凝,沒有任何廢話,重重點頭:“明白!給我五分鐘!青梧,我們走!”
時間就是生命。陳青梧深深看了張驍一眼,千言萬語化作一個用力點頭:“小心!”她不再猶豫,貓下腰,古劍反手緊貼小臂,示意陸子銘跟上。兩人如同兩道灰色的影子,借著冰崖底部嶙峋冰塊的掩護,極其敏捷而安靜地向兩點鐘方向那塊半掩著淺洞的巨岩潛行過去,身影很快被冰岩的陰影吞沒。
張驍則伏低身體,像一頭在雪原上潛行的雪豹,朝著與冰崖相反的方向——左側那條巨大冰裂縫的邊緣快速移動。他並非要跳下去,而是看中了裂縫邊緣被強勁冰風吹積起來的一道道如同凝固海浪般的雪脊。這些雪脊高低錯落,形成了絕佳的天然掩體。
他一邊移動,一邊將內力運轉到雙耳。風雪呼嘯的噪音被強行過濾、剝離開來,遠處那原本模糊的、屬於雪地摩托引擎的獨特嗡鳴聲,如同投入靜水中的石子,一圈圈清晰地在他耳中擴散開來。
近了!更近了!
他甚至能隱約分辨出摩托履帶碾壓碎冰的“哢嚓”聲,以及雪橇滑軌摩擦冰麵的刺耳刮擦聲。風中,開始夾雜起模糊的人聲呼喝,用的是英語,帶著一種粗野的、毫無顧忌的味道。
“…加快速度!該死的天氣!信號源最後消失點就在前麵那片冰崖!”
“頭兒說了,冰縫裡有好東西!懸棺!值錢的古董!”
“…看到任何活口,直接清除!這鬼地方,失蹤幾個人太正常了!”
張驍的眼神徹底冷了下去,最後一絲疑慮消失。他無聲地伏在一道高高的雪脊後麵,隻露出一雙銳利如刀的眼睛,緊緊盯著聲音和震動傳來的方向。青銅劍被他輕輕從背後抽出,冰冷的劍身貼著雪地,沒有反光,隻有殺意內斂。
風雪幕布被粗暴地撕開。首先闖入視野的是刺眼的橘紅色和亮藍色衝鋒衣,在灰白的世界裡如同滴落的鮮血和凝固的毒液,格外紮眼。六個人!全都戴著防寒麵罩和風鏡,看不清麵目,但身形剽悍,動作帶著明顯的軍事化痕跡。他們跨下的三台重型雪地摩托,如同鋼鐵巨獸,履帶卷起大蓬雪霧,引擎咆哮著,正粗暴地碾過崎嶇的冰麵,朝著懸棺冰崖直撲而來。每台摩托後麵都拖著一個加長的金屬雪橇,上麵蓋著厚重的綠色帆布,帆布下凸起的棱角,隱約可見長條狀的槍械輪廓和方正的箱子形狀。
為首一人騎在當先的摩托上,體型格外魁梧,像一頭直立的棕熊。他手裡沒握車把,反而端著一支帶有長瞄準鏡的突擊步槍,槍口漫無目的地掃視著前方的冰崖,如同在搜尋獵物的猛獸。
他們的路線,正不可避免地要經過張驍藏身的雪脊前方,距離陸子銘和陳青梧藏身的淺洞也隻有不到兩百米的空曠地帶!
張驍的呼吸壓到了最低,心跳卻如同戰鼓在胸腔內擂響。他緊緊盯著那隊人馬,盯著他們摩托履帶即將碾過的冰麵——那裡,在厚厚的積雪下方,陸子銘剛剛布下的“禮物”,正靜靜地等待著被喚醒。
雪地摩托的咆哮聲震耳欲聾,卷起的雪沫冰渣劈頭蓋臉地砸在張驍藏身的雪脊上。雇傭兵首領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手中步槍猛地抬起,黑洞洞的槍口朝著冰崖下方,朝著那幾塊半掩著陸子銘和陳青梧的巨岩方向,緩緩移動。
冰崖下的懸棺群,在風雪中靜默如死,反射著慘白的天光,此刻卻像一張緩緩張開的、布滿冰冷獠牙的巨口。
喜歡星際尋寶直播地球篇請大家收藏:()星際尋寶直播地球篇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