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牌在張驍掌心化為齏粉的瞬間,冰窟陷入了死寂。隻有細碎的冰晶粉塵,在三人頭燈交錯的慘白光柱裡無聲沉浮,如同凝固的星河。方才驚心動魄的爆炸、墜落、奪路狂奔的喧囂仿佛被這極寒瞬間凍結,隻留下劫後餘生的粗重喘息,在空曠的冰洞中回蕩,敲打著每一根緊繃的神經。
“沒…沒了?”陸子銘的聲音乾澀發顫,他死死盯著張驍空空如也的手掌,眼裡的光也跟著熄滅了,“星圖…符牌…就這麼…碎了?”他像是被抽掉了骨頭,背靠著冰冷的猛獁顱骨拱門滑坐下去,昂貴的防寒服蹭上灰白色的骨粉也渾然不覺。那枚凝聚了無數謎團、引動極光、投射星圖的隕鐵符牌,是他們此行最大的收獲,也是解開“星墜之地”秘密的唯一鑰匙。
陳青梧輕輕拉下覆麵的防寒巾,呼出的白氣瞬間在她濃密的睫毛上凝成細霜。她沒有說話,隻是仰著頭,清亮的目光穿透冰塵,牢牢鎖定在洞窟穹頂——那片被符牌最後力量點亮的奇觀,並未隨著符牌的消散而熄滅。無數細碎的冰晶懸浮著,折射、交織,在幽藍的冰穹之上,清晰地勾勒出一幅巨大而繁複的星圖。它並非靜止,而是帶著一種古老悠遠的韻律,極其緩慢地旋轉著,星光流轉,仿佛將整個宇宙的奧秘都濃縮在這冰封的墓穴之頂。
“符牌是引子,是鑰匙,”她開口,聲音在寂靜中顯得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勘破謎題的篤定,“它耗儘了自身,隻為喚醒這冰層深處沉睡的記憶。真正的星圖,一直就在這裡,被冰封,被保存,等待被重新點亮的一刻。”她的手指下意識地撫過腰間懸掛的“古劍”,冰冷的劍鞘傳來一絲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震顫,像是在共鳴。
張驍同樣仰著頭,卸嶺力士的敏銳感知讓他捕捉到更多常人無法察覺的細節。那星圖並非簡單的投影,構成它的光,似乎帶著某種冰冷的“活性”,與腳下亙古的冰層、四周猛獁巨骨的氣息隱隱相連。他緩緩攤開手掌,任由符牌最後的粉塵從指縫流瀉,融入腳下冰麵細微的紋理中。“碎是碎了,”他沉聲道,目光如電掃過星圖的核心區域,“但該留下的東西,一點沒少。老陸,彆裝死,抬頭看!”
陸子銘猛地一激靈,順著張驍手指的方向望去。他的專業知識瞬間蓋過了沮喪。隻見星圖中央,代表“北辰”的那顆主星,其位置赫然與當代北極星的位置出現了驚人的偏差!以北鬥七星勺子末端兩顆星的連線距離作為參照,那顆冰晶構成的北辰主星,竟然偏離了現代北極星足足一拳之寬的距離!
“地軸偏移!”陸子銘失聲驚叫,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臉上血色儘褪,又被一種狂熱的激動取代,聲音因亢奮而變調,“是地軸偏移!而且…是大幅度的偏移!隻有全球性的劇變,冰河期達到鼎盛時的巨大冰蓋壓力…才可能造成如此驚人的極移現象!”他語無倫次地比劃著,猛地從貼身衣袋裡掏出那張在直升機殘骸中發現的因紐特族譜獸皮,指著上麵一個用朱砂勾勒的、形似三星堆金杖上鳥紋的符號,“看!就是這個!族譜記載的‘星墜之紋’,和符牌上的星紋,和三星堆金杖的紋飾…同源!源頭就在這裡!在末次冰盛期之前,這個掌握著‘星墜之地’秘密的文明,他們觀測到的北極星,根本不在我們今天的位置!這就能解釋為什麼現代天文觀測對不上那些古老星圖記載!”
他的推論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陳青梧眼中精光暴漲,她飛快地抽出隨身攜帶的防水筆記本和筆,借著微光,開始飛速勾勒穹頂星圖的輪廓,尤其著重標記那偏移的北辰位置,以及其周圍幾顆特征異常明亮的星辰連線。“子銘說得對!這種級彆的偏移,至少發生在兩萬年前,末次冰盛期astgaciaaxiu)的巔峰時刻!那個被厚達數千米冰蓋壓得變形的星球…這個文明,他們記錄的是冰河期的星空!”她筆尖沙沙作響,帶著一種解開千古謎題的興奮。
張驍的眉頭卻越擰越緊。卸嶺力士對地脈磁場的敏銳感知如同無數細針在刺探他的神經。頭頂的星圖光華流轉,美得驚心動魄,但一股極其隱晦、卻帶著毀滅性壓迫感的震動,正沿著冰冷的岩壁和腳下的冰層,如同沉睡巨獸的脈搏,極其緩慢地傳導上來。這震動並非來自剛才的爆炸餘波,它更深沉,更古老,帶著冰川核心的寒意。他猛地抬頭,視線銳利地穿透璀璨的星圖光幕,落在穹頂那些最幽暗深邃的區域——那裡,萬年玄冰在星圖光芒的映照下,隱約可見蛛網般細密的裂痕正在悄然蔓延。
“星圖…在動!”張驍低沉的聲音像一塊冰砸進兩人激動的討論中。
“什麼?”陳青梧和陸子銘同時一怔,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隻見那懸浮流轉的星圖光幕,其流轉的速度似乎正在發生微不可查的加速。構成星圖的億萬冰晶微粒,仿佛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不再僅僅是折射光芒,而是開始緩緩地、集體性地向著星圖邊緣一個特定的、相對黯淡的角落移動、彙聚!如同百川歸海,無數微塵般的光點拖曳著細碎的光尾,在冰穹之上劃出億萬道微光軌跡,最終在那個角落凝聚、沉澱,竟隱隱要勾勒出一個全新的、更加複雜的幾何符號雛形!這符號散發著微弱的藍光,與符牌隕鐵的色澤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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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標!”陳青梧瞬間明悟,心臟狂跳,“符牌耗儘自身能量激活了這史前星圖,它的‘物質’正在星圖的引導下重組…指向下一個‘星墜之地’的精確坐標!快記下來!”她幾乎是撲到筆記本上,筆尖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就在此時——
“哢嚓…咯嘣嘣……”
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牙齒酸倒的冰層斷裂聲,毫無征兆地從眾人頭頂極高處傳來!這聲音沉悶、巨大,帶著一種山嶽將傾的恐怖威勢,瞬間壓過了星圖流轉的微響和三人急促的呼吸。
三人悚然抬頭!
隻見冰窟那高達數十米的穹頂之上,在星圖流轉光芒的邊緣,一大片麵積堪比籃球場的、厚達數米的萬年玄冰層,其內部那些原本細微的蛛網狀裂痕,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擴張、變粗、相互連接!巨大的冰體在自身無法承受的重力拉扯下,正發出垂死般的呻吟。裂痕深處,透出下方更幽暗、更令人心悸的虛空。無數臉盆大小的尖銳冰錐,如同懸頂之劍,在劇烈的震動中簌簌抖落,帶著淒厲的破空聲,狠狠砸向下方的猛獁顱骨拱門和三人所在的位置!
“冰頂要塌了!”陸子銘的尖叫變調,充滿了絕望。他剛剛觸摸到遠古文明的邊緣,死亡的陰影便以更狂暴的姿態碾壓而來。
“躲開!”張驍的吼聲如同炸雷。他體內搬山秘傳的內力在生死關頭轟然爆發,不再有絲毫保留。雄渾的力量如江河奔湧,瞬間灌注雙腿,腳下堅硬的凍土冰層竟被他踏出兩個清晰的腳印!他一手抓住嚇呆的陸子銘的後領,如同拎小雞般將他向後猛拽,另一隻手則閃電般探出,抓住了陳青梧的手臂。
陳青梧的反應同樣快到極致。在張驍抓住她的瞬間,她腰間的“古劍”仿佛感應到主人心意,發出一聲清越的嗡鳴,劍鞘上那些古老晦澀的符文竟流淌過一層微弱的淡金色光華。她借張驍一拽之力,身體輕盈如燕般向後疾掠,手腕一翻,“嗆啷”一聲,古劍已然出鞘半尺!冰冷的劍鋒並非指向墜冰,而是毫不猶豫地向上斜撩,一道凝練如實質的淡金色劍氣離刃而出,精準無比地斬向一根呼嘯砸向陸子銘頭頂的、足有水桶粗的巨型冰錐!
“嗤啦!”
劍氣如熱刀切牛油,瞬間將那致命冰錐淩空斬爆!碎裂的冰塊如同霰彈般四散飛濺,打得周圍猛獁骸骨劈啪作響。
三人險之又險地避開第一波致命的冰錐雨,背靠著猛獁顱骨拱門相對堅固的基座。頭頂的冰層斷裂聲已連成一片恐怖的轟鳴,如同天穹破碎!巨大的冰岩開始剝離,裹挾著毀滅一切的氣勢,加速墜落!整個冰窟都在劇烈搖晃,冰壁上的巫術符號在震動中扭曲變形,猛獁骸骨堆砌的拱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骨粉簌簌落下。
“不能留在這裡!拱門撐不住!”張驍目光如電掃視,瞬間鎖定了來時那條狹窄曲折、布滿冰髓鐘乳石的甬道,“甬道!快!那是唯一的生路!”他幾乎是吼出來的,一把將還在試圖用相機拍攝星圖坐標最後影像的陸子銘推進甬道入口。
陳青梧緊隨其後,古劍回鞘,動作行雲流水。她衝入甬道前,目光再次飛快地掃過穹頂——那個由符牌粉塵凝聚、尚未完全成型的藍光坐標符號,在崩塌的冰岩碎塊和彌散的冰塵中若隱若現,如同風中之燭,隨時可能徹底熄滅。她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痛惜,卻毫不猶豫,反手一掌拍在猛獁顱骨拱門的一根粗壯門柱上,借力加速,身形如一道青煙沒入黑暗狹窄的甬道之中。
“轟隆隆——!!!”
就在陳青梧身影消失的下一刹那,一塊如同小型卡車般的巨大玄冰,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狠狠砸在了他們剛剛立足的位置!猛獁顱骨拱門的上半部分在驚天動地的巨響中瞬間被碾為齏粉!猛獁巨獸堅韌的骨骼在萬年玄冰的絕對重量和衝擊力下脆弱得如同朽木。狂暴的衝擊波夾雜著鋒利的骨渣和冰屑,如同海嘯般順著甬道洶湧灌入!
張驍落在最後,成為衝擊波的首要目標。他隻覺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狠狠撞在後背上,喉頭一甜,卸嶺力士強橫的體魄和護體內力也幾乎被震散。他悶哼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撲飛出去。千鈞一發之際,他猛地吸氣,丹田內力瘋狂運轉,強行在半空中扭轉身形,雙腳在濕滑狹窄的冰壁上連環蹬踏,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險之又險地卸去大半衝力,避免了直接撞上前麵凹凸嶙峋的冰壁。
“張驍!”前方傳來陳青梧的驚呼,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死不了!”張驍吐掉嘴裡的血腥味,聲音在狹窄的甬道裡嗡嗡作響,充滿了劫後餘生的狠厲。他穩住身形,頭燈的光柱刺破前方彌漫的冰塵,隻見陳青梧一手持劍警惕前方滴落的致命冰髓,另一隻手正死死拽著幾乎被震暈過去的陸子銘,三人狼狽卻奇跡般地都還在甬道之中。
身後,那承載了史前星圖和無儘秘密的冰窟穹頂,在持續不斷的、震耳欲聾的崩塌轟鳴中徹底陷落。冰岩傾瀉如瀑,將猛獁顱骨拱門、殘存的祭壇支柱、雇傭兵首領墜落的冰淵入口以及那片剛剛揭示出冰河期地軸偏移真相的璀璨星圖,連同符牌重組坐標的最後一絲微光,一同無情地徹底埋葬。億萬冰晶在毀滅中折射出最後一片混亂而淒迷的光,隨即被無儘的黑暗和厚重的冰岩徹底吞噬、掩埋,歸於永恒的沉寂。隻有那沉悶恐怖的崩塌聲浪,還在狹窄的冰髓甬道裡反複衝撞、回蕩,如同遠古巨獸垂死的咆哮,提醒著他們剛剛與怎樣的存在擦肩而過,又失去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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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致的寒冷和劫後餘生的虛脫感交織著襲來。陸子銘癱軟在冰冷的甬道地麵上,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渣摩擦喉嚨的刺痛。陳青梧靠著一根粗壯的冰柱,胸膛起伏,握著古劍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清麗的臉頰上沾著冰塵和一絲血跡,目光卻依舊銳利地掃視著前方滴答著幽藍冰髓的險惡前路,以及身後那被徹底封死的、埋葬了所有謎題具象的來處。
張驍抹去嘴角的血跡,卸嶺力士強橫的生命力在體內奔騰,快速修複著震蕩的臟腑。他側耳傾聽,後方崩塌的巨響正逐漸減弱、平息,最終隻剩下一些零星的冰塊掉落聲。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聲音——一種極其細微,卻帶著不容忽視的穿透力的“簌簌”聲,從他們剛剛逃出生天的崩塌區域深處傳來,透過厚重的冰岩斷層隱隱傳來。
“聽。”他低聲道,示意兩人安靜。
陳青梧和陸子銘屏住呼吸。
那“簌簌”聲越來越清晰,仿佛無數細小的東西在冰層深處快速爬行、彙聚。緊接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硫磺、腐敗有機物以及…某種古老血腥味的刺鼻氣息,極其微弱,卻頑強地穿透了崩塌冰層的阻隔,絲絲縷縷地滲入了狹窄的甬道。
陸子銘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指著自己背包側袋——那裡裝著裝有猛獁眼部滲出黑色液體的樣本瓶。此刻,那瓶中的粘稠黑液,竟在瓶內極其詭異地自行蠕動起來,如同活物般不斷撞擊著瓶壁,仿佛受到了某種強烈的、來自深淵的召喚!一股寒意從三人的脊椎骨瞬間竄上天靈蓋,比這德納利峰萬載不化的玄冰更為刺骨。
這崩塌的冰窟之下,埋葬的不僅僅是星圖和遠古遺跡。那符牌最後力量重組坐標引發的異動,似乎也驚醒了某些冰封在時光與黑暗更深處的、絕不該被觸碰的恐怖之物。某種比冰河期謎題更為古老、更為凶戾的存在,正循著符牌消散的氣息,從地獄般的冰淵深處…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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