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卷著冰粒子,刀子一樣刮過德納利峰裸露的脊線,發出淒厲尖銳的鬼嘯。張驍拖著一條凍得麻木的傷腿,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鐵板上,身後雪地上拖出一道斷續的暗紅痕跡。陳青梧架著他半邊身子,古劍斜挎在背上,每一次狂風吹來,她都咬緊牙關,像釘子般牢牢釘在冰原上,穩住兩人身形。陸子銘走在最前,手中緊握著那根刻有雷鳥圖騰的骨柱,尖端深深插入冰雪,艱難地探路。
“青梧…放下我…”張驍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喘息,“那冰芯鑽探點噴出的甲烷…太邪門,拖著我…誰也走不出去…”
“閉嘴!”陳青梧頭也不回,聲音被風撕扯得有些變形,卻斬釘截鐵,“丟下你?下輩子吧!省點力氣走路,張驍!”
陸子銘猛地停下腳步,指著下方一片被狂風吹刮得相對平緩的冰坡:“看那裡!殘骸!”風雪稍歇的間隙,一片扭曲撕裂的金屬殘翼刺破積雪,斜插在冰麵上,反射著慘淡的天光,正是之前墜毀的敵方直升機。
冰坡背風處,成了他們絕境中唯一的喘息之地。三人合力,幾乎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才用凍僵的手搬動那些沉重、邊緣鋒利的金屬殘片。張驍強忍著腿傷劇痛,以卸嶺力士的巧勁,將幾塊最大的弧形艙壁深深楔入冰層,充當承重骨架。陳青梧的古劍此刻成了最趁手的工具,精準地在冰麵上劈砍鑿削,挖出固定點和溝槽。陸子銘則細致地將相對平整的金屬板和隔熱內襯碎片,一層層鋪疊、卡死在骨架上,並用找到的粗纜繩和直升機座椅上的高強度尼龍帶緊緊捆紮。
當最後一塊扭曲的艙門被陸子銘用力頂上去,勉強封住一個豁口時,風聲驟然被隔絕了大半。這由殘骸拚湊出的狹小空間,充斥著濃烈的航空燃油味、燒焦的塑料味和血腥氣,冰冷刺骨,卻奇跡般地擋住了外麵足以將人撕碎的風雪。三人癱倒在冰冷的金屬地板上,大口喘氣,白色的霧氣在昏暗的空間裡劇烈升騰。
“哈…咳咳…”張驍靠在冰冷的艙壁上,牽動了傷腿,疼得倒抽冷氣,臉上卻擠出一個慘淡的笑,“陸大專家…這…算不算…史上最寒酸的…五星級避難所?”
陸子銘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摸索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凍得梆硬的能量棒,費力地掰成三截:“省點力氣吧,張爺。先填肚子,再琢磨你這‘五星級’的暖氣在哪兒。”他將最小的一截遞給張驍,中間那塊給了陳青梧。
陳青梧默默接過,小口啃著,冰冷堅硬的食物刮過喉嚨。她的目光掃過這簡陋的庇護所,借著從縫隙透進來的微弱天光,最終落在一角被金屬碎片半壓著的黑色防水背包上——那是雇傭兵首領的背包,在直升機墜毀前被爆炸氣浪甩了出來。
“有發現。”她聲音低啞,示意了一下。
陸子銘眼神一凝,立刻挪過去,小心翼翼地用骨柱尖端撥開壓著的碎片。張驍也忍著痛,撐著艙壁挪近。背包拉鏈被凍住了,陳青梧的古劍劍尖精準地一挑,嗤啦一聲劃開。
裡麵沒有預想中的武器或金條。最上麵,赫然是一卷用某種不知名深褐色獸皮仔細卷裹的東西,用堅韌的鯨須繩捆紮著。陸子銘屏住呼吸,動作變得極其輕柔,仿佛觸碰的是最易碎的琉璃。他解開繩結,緩緩展開獸皮卷。
一股混合著油脂、煙熏和歲月塵埃的古老氣息彌漫開來。獸皮內裡處理得異常柔韌,密密麻麻繪製著複雜的圖案和符號。那不是現代文字,而是由無數細小的點、線、抽象的動物輪廓鯨魚、熊、雷鳥)以及星辰標記構成的圖譜。圖譜的核心,是一幅用深紅色礦物顏料精心描繪的樹狀結構圖,枝杈蔓延,每一個分叉的末端,都畫著一個極其微小的、風格化的人形符號,旁邊用更細密的點線標注著不同的標記。
“族譜!”陸子銘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和考古學者特有的狂熱,手指懸停在獸皮上方,微微顫抖,“這是因紐特部族極其核心的傳承圖譜!看這繪製工藝,用料的考究…至少是薩滿長老級彆的秘藏!這些盜寶者,竟然把它偷出來了!”他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這群畜生!”
張驍湊近,借著光仔細看:“這些點線…還有旁邊的小人,啥意思?搬家路線圖?”
“不止是遷徙路線!”陸子銘的指尖劃過圖譜主乾上幾個特彆醒目的、被重複描繪的星辰符號,尤其是一個由七個點組成的勺子狀星群北鬥)以及一個單獨被著重標記的亮星北極星),它們的位置在圖譜的不同分支上微妙地變化著。“看這裡,還有這裡…這些星辰標記的位置,與圖譜上標注的不同時期、不同分支族群的‘源頭’或‘聖地’緊密關聯。他們…他們在用星辰定位重要的祖地!”
他的手指猛地停在圖譜主乾延伸向南方海洋白令海區域)的一條特殊分支上。這條分支的源頭,被繪製成一個從星辰特彆是那顆被著重標記的亮星)中墜落的光點,砸在一片連接兩塊大陸的橋梁白令陸橋)圖案上。源頭符號旁邊,用更加古老、繁複的點線刻下了一個醒目的標記——那是一個抽象化的、燃燒著火焰的流星圖案,內部隱約可見與符牌上極其相似的星紋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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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墜之地…”陸子銘的聲音陡然拔高,因激動而微微變調,“白令陸橋!族譜記載,薩滿一脈最古老的源頭,正是來自跨越陸橋的遷徙者!他們掌握著關於‘星墜之地’的秘密!這‘星墜之地’,很可能就是符牌,或者說符牌所指向的那個未知文明的起源地!”
張驍和陳青梧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這薄薄的獸皮,竟隱藏著跨越萬年的驚天線索!那枚蘊含神秘力量、材質與三星堆金杖同源的隕鐵符牌,其根源竟指向冰河時期人類遷徙的古老通道!
“嗚——嗷——!”
一聲淒厲悠長的狼嚎,毫無征兆地穿透了呼嘯的風聲,仿佛就在他們頭頂的冰坡上炸響!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此起彼伏,迅速連成一片,帶著冰冷的饑餓和殘忍的興奮,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
“糟了!”陳青梧瞬間握緊古劍,側耳傾聽,臉色凝重如冰,“數量很多!至少二十頭以上!它們被引過來了!”
“是符牌!”張驍立刻反應過來,忍著劇痛迅速將貼身收藏的半塊符牌取出,那冰冷的隕鐵表麵此刻竟隱隱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暖意,一絲極其微弱、人類幾乎無法感知的特殊氣息正從中散發出來,“還有這味道…血腥味!我的傷腿!”
饑餓的狼群對血腥和特殊能量氣息最為敏感!符牌本身的神秘波動,加上張驍傷口散發的血腥味,在這極夜籠罩、食物匱乏的冰原上,如同黑暗中最耀眼的燈塔!
“哐當!哢嚓!”
沉重的撞擊聲和利爪刮擦金屬的刺耳噪音猛地從他們剛剛封堵的豁口處傳來!整個由殘骸搭建的臨時避難所劇烈地搖晃起來!一塊勉強堵住縫隙的金屬板被巨大的力量撞擊得向內凹陷變形,一隻沾滿冰雪、骨節粗大的灰黑色狼爪,帶著濃重的腥臊氣,硬生生從變形的縫隙裡擠了進來,瘋狂地抓撓著!
縫隙外,一雙雙幽綠、冰冷、充滿貪婪和饑餓的眼睛,在風雪的黑暗中亮起,密密麻麻,如同地獄的鬼火,死死盯住了庇護所內三個鮮活的獵物!低沉的、威脅性的咆哮聲彙成一片死亡的浪潮,壓迫得人喘不過氣。
“頂住門!”張驍低吼一聲,用肩膀死死抵住那塊向內凸起的金屬板,巨大的衝擊力震得他傷腿鑽心地痛,額角青筋暴起。陳青梧的古劍閃電般刺出,精準地穿過縫隙,狠狠紮在那隻探入的狼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