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落下的轟鳴仍在狹窄的祭壇空間內回蕩,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細碎的石粉簌簌飄落,仿佛一場永無止境的灰色細雨,將三人徹底籠罩在嗆人的塵埃裡。嗆得陳青梧劇烈咳嗽起來,握著隕鐵矛的手卻紋絲未動。那矛觸手冰涼,一種深沉的、仿佛來自地心深處的寒意透過掌心直刺骨髓,與她體內運轉的天工係統微弱的提示音形成奇異的共振。
“咳…咳咳!老張!陸老師!”陳青梧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顯得異常清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們怎麼樣?”
“死不了!”張驍的聲音從她側後方傳來,帶著卸嶺力士特有的粗糲和劫後餘生的喘息。他剛才幾乎是憑借蠻力和卸嶺秘傳的千斤墜身法,硬生生用那根沉重的青銅鏈在巨石與地麵之間卡出了一道不足一尺寬的縫隙。此刻他背靠冰冷的岩壁,青銅劍斜插在腳邊,胸膛劇烈起伏,額角被迸濺的石塊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混著汗水淌下,在滿是塵土的臉上衝出幾道蜿蜒的溝壑。他吐出一口帶著石粉的血沫,目光灼灼地盯住陳青梧手中那支散發著不祥藍光的隕鐵矛。“這玩意兒…邪性!拿穩了,彆亂動!”
陸子銘離得稍遠,正用一塊布巾捂著口鼻,發丘天官傳承賦予他的冷靜此刻發揮了作用。他快速掃視著被巨石封死的狹小空間,聲音在布巾下顯得悶悶的:“暫時安全…但也成了甕中之鱉。這祭壇本身結構堅固,落石隻堵了退路。空氣…暫時夠用。青梧,那矛…”他的目光也聚焦在隕鐵矛上,帶著學者探究的銳利,“剛才那震動,是它引發的?”
“不知道…”陳青梧搖搖頭,努力壓下肺裡的不適和心頭的悸動。她試著將一絲天工係統微弱運轉產生的“炁”探向矛身,那感覺如同將一滴水投入深不見底的寒潭,瞬間被吞噬得無影無蹤,隻換來矛身藍光一陣急促的閃爍。她下意識地握緊,冰冷的矛杆硌著掌心,那股寒意似乎更重了。“我拿到它的一瞬,石頭就砸下來了。現在感覺…它像塊冰,又像…像在吸著什麼。”
“吸?”張驍眉頭緊鎖,他體內的星際尋寶係統沉寂得如同冬眠,隻在剛才巨石落下時閃過一個模糊的“結構應力極限”提示,此刻再無反應。他抹了把臉上的血汗混合液,眼神警惕地在四周岩壁和那支矛之間來回掃視。“小心點,這種來曆不明的老物件,比叢林裡的毒蛇還難纏。說不定就藏著什麼要命的詛咒。”
陸子銘小心翼翼地挪近幾步,避開地上散落的碎石,古劍提在手中,劍尖斜指地麵。他借著隕鐵矛自身散發的幽藍微光,仔細審視著矛身上那些古老繁複的圖騰紋路。“看這裡,”他用劍鞘尖指向矛身中段一個扭曲的、仿佛由星辰連線構成的圖案,“這個圖騰,在祭壇石台和之前洞穴的岩畫裡反複出現過。它絕不僅僅是裝飾…青梧,試著…用你的‘炁’,不是硬探,而是…順著它的紋路‘描摹’一下?就像解讀古玉上的沁紋。”
陳青梧心中一動。摸金校尉的傳承裡,確實有“以炁感物,循紋溯源”的法門。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忽略這密閉空間帶來的窒息感和手中長矛透骨的冰冷,緩緩閉上雙眼。精神沉入識海,天工係統那微乎其微的運轉被催發到極致,一縷比發絲更纖細、更柔和的“炁”絲,小心翼翼地探出指尖,沒有試圖侵入冰冷的矛身,而是極其輕柔地貼合上去,沿著那些凸起或凹陷的古老紋路,緩緩地、極其耐心地“行走”。
這過程異常耗費心神。她的額角很快沁出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時間仿佛凝固了,隻有那縷細微的“炁”在無聲地流淌,感應著紋路中沉澱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滄桑與力量。
突然!
當那縷“炁”絲流過矛身上那個星辰圖騰的最後一個節點時,異變陡生!
“嗡——!”
一聲低沉得如同大地脈動般的震鳴毫無征兆地從隕鐵矛內部爆發出來!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撼動三人的骨骼、臟腑!陳青梧隻覺得握矛的右手瞬間失去了知覺,不是麻痹,而是被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狠狠吸住!那吸力不僅作用於她的手掌,更像要攫取她全身的精氣神!
她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踉蹌一步,幾乎要跪倒在地。
“青梧!”張驍瞳孔驟縮,怒吼一聲,青銅劍“鏘”地出鞘半寸,腳下發力就要撲過去。
“彆動!”陸子銘厲聲喝止,他的聲音因為極度震驚而變調,手指顫抖地指向陳青梧身後的岩壁,“看…看那牆!”
張驍硬生生刹住身形,順著陸子銘所指望去,隻一眼,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凍結了。
就在陳青梧身後那原本粗糙黝黑的弧形岩壁上,無數點細微的紫色光芒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它們並非均勻分布,而是遵循著某種玄奧莫測的規律,彼此勾連,迅速蔓延!初時如夏夜稀疏的螢火,轉瞬間便連成了線,織成了片,勾勒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龐大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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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片星空!
巨大的、覆蓋了整麵弧形岩壁的星空圖!
無數星辰由深邃的紫芒點亮,或明或暗,或聚或散。星座的輪廓在紫光中清晰顯現,有張驍叫不出名字的奇異星群,也有他依稀辨認出的、屬於地球夜空的熟悉星座輪廓——南十字星的端正,獵戶座的雄武,北鬥的勺柄…它們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立體的方式呈現在岩壁上,仿佛將整個宇宙的投影壓縮在了這方寸之地!紫光流淌,星辰似乎在緩緩旋轉、呼吸,散發出一種古老、神聖又帶著無儘蒼涼的氣息。整個被封閉的祭壇空間,瞬間被這片妖異而壯麗的紫色星海徹底照亮,光影在三人驚愕的臉上劇烈跳動。
“我的老天爺…”張驍倒吸一口涼氣,握著青銅劍柄的手心全是冷汗。卸嶺力士開山破石的經驗在這超越認知的景象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他感到自己體內沉寂的星際尋寶係統似乎受到強烈的外部刺激,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下,傳遞出一絲難以解讀的“高維能量映射”的模糊信息,隨即又陷入沉寂。
陸子銘更是激動得渾身發抖,作為發丘天官和古文專家,他比張驍更能理解眼前這景象蘊含的恐怖價值。他嘴唇哆嗦著,喃喃自語:“不是繪畫…不是鑲嵌…是能量!是這隕鐵矛…是它引動了岩壁裡埋藏的能量脈絡!共鳴…是祭矛與這古老星圖祭壇的共鳴!這…這簡直是活著的星圖!一個…一個以整座山體為基的…星象儀!”他看向陳青梧手中那支仿佛活過來的隕鐵矛,眼中充滿了敬畏與狂熱,“青梧!你…你感覺怎麼樣?”
此時的陳青梧,正經曆著外人無法想象的衝擊。當紫色星圖亮起的刹那,她感覺自己握住的不再是一支冰冷的金屬長矛,而是一條蘇醒的、由星辰之力構成的狂龍!龐大的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洪水,順著她貼在矛身上的那縷“炁”絲,蠻橫無比地衝入她的識海!
“呃啊——!”她忍不住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頭痛欲裂,眼前金星亂冒,無數破碎的畫麵、扭曲的符號、難以理解的音節在她腦海中瘋狂閃現、炸裂:燃燒的星舟撕裂大氣層,墜向莽荒的雨林;身披羽飾的遠古先民在巨大的圖騰柱下頂禮膜拜,吟唱著蒼涼的歌謠;冰冷的金屬結構與粗獷的岩石祭壇詭異地融合;那猙獰的羽蛇神壁畫,心臟位置赫然插著一支與手中一模一樣的隕鐵矛…還有無數星辰運行的軌跡,複雜到令人絕望的星位變換圖…
天工係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著,發出尖銳的過載警報,微弱的光屏在她意識深處瘋狂閃爍,試圖解析、梳理這海嘯般的信息,卻如同螳臂當車,瞬間被淹沒。她隻覺得自己的靈魂仿佛要被這狂暴的信息流撕碎、撐爆!
“放手!青梧!快放手!”張驍看得肝膽俱裂,再也顧不得陸子銘的警告,一個箭步衝上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想去抓陳青梧握著矛杆的手臂,想強行將她拉開。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陳青梧衣袖的千鈞一發之際——
“彆碰我!”陳青梧猛地睜開雙眼!
她的眼眸深處,竟有兩團細微卻璀璨的紫色星芒一閃而逝!如同倒映了壁上那片瑰麗的星海!一股無形卻沛然的力量以她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砰!”
張驍感覺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堅韌而富有彈性的氣牆,巨大的力量反震回來,他猝不及防,悶哼一聲,竟被這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推得噔噔噔連退三大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岩壁上才穩住身形,氣血一陣翻騰,臉上滿是驚駭。
“青梧!你…”張驍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陳青梧急促地喘息著,臉色依舊蒼白如紙,額發被汗水浸透,貼在皮膚上。但她的眼神卻銳利得驚人,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清明和一絲奇異的、仿佛洞悉了某些宇宙奧秘的深邃。她低頭看向手中的隕鐵矛,那矛身上流轉的幽藍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與岩壁上那片浩瀚的紫色星圖之間,建立起了一種肉眼可見的能量聯係,如同無數條發光的紫色絲線,在矛尖與星圖之間無聲流淌、共振。
“我…沒事。”她聲音沙啞,帶著一絲脫力後的虛弱,卻又異常堅定,“不能放…這矛,是鑰匙。放開,我們可能永遠被困死在這裡。”她強忍著識海中的翻江倒海和身體的極度疲憊,目光投向那片流轉不息的紫色星圖,瞳孔中倒映著星辰變幻的光影,“我好像…看到了一條路…一條指向星圖核心的路…就在這片光裡。”
陸子銘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快步走到張驍身邊,扶了他一把,目光卻死死鎖定在岩壁星圖上。他指著星圖靠近穹頂位置,一片由格外明亮的紫色星芒構成、形如扭曲門戶的區域,聲音因激動而發顫:“‘路’?是那裡嗎?青梧!那片最亮的星群!它的排列…它的排列方式,像不像我們之前在殉葬坑看到的南十字星骸骨陣?但更複雜…多出了許多變位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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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驍順著陸子銘的手指看去,那片區域的紫光的確最為璀璨奪目,星光流轉,隱隱構成一個不斷旋轉、變幻的深邃漩渦,仿佛通往未知的彼方。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從中散發出來,讓人心神搖曳。他抹去嘴角滲出的血絲,眼中凶光畢露,又帶著卸嶺力士特有的狠厲與決斷:“管它像什麼!有路就成!怎麼過去?砸開這麵牆?”
“不!”陳青梧立刻否決,她握著長矛的手微微調整了一下角度,矛尖似乎無意識地指向星圖漩渦下方的某個特定星位——一顆並不明亮,卻仿佛是整個星圖能量流轉樞紐的暗紫色星辰。“蠻力隻會毀了它,或者觸發更可怕的機關。鑰匙…必須插進正確的鎖孔。”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著剛才信息洪流中一閃而過的破碎畫麵——一個手持長矛的身影,將矛尖精準地刺向岩壁某一點。“我感覺…需要引導這矛的能量,指向那裡!”她艱難地抬手指向那顆暗紫色的樞紐星辰,“以矛為引,點‘亮’樞紐,或許…就能打開那條‘路’!”
然而,這談何容易!手中的隕鐵矛重逾千斤,那股冰冷的吸力依舊存在,還在持續抽取著她的體力與精神。每一次細微的調整都如同在粘稠的膠水中移動鐵塊,手臂酸麻得快要失去知覺。更要命的是,岩壁上那片浩瀚的紫色星圖並非靜止,那些璀璨的星辰在緩緩移動、旋轉,彼此的位置關係時刻都在發生著極其細微卻又至關重要的變化!那顆作為目標的暗紫色樞紐星辰,也在這龐大的星流中沉浮、漂移,如同大海中隨波逐流的一點微弱燈火,難以鎖定!
“它在動!”張驍也發現了關鍵,心猛地一沉,青銅劍握得更緊,指節發白,“他娘的,這鬼星圖是活的!”
陸子銘臉色凝重到了極點,他飛快地掃視著整個星圖的運轉軌跡,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計算著:“軌跡…有規律!像是…像是某種星辰運行的簡化推演!南十字…獵戶…還有那個…是蛇夫座?不對,是本土化的星象…青梧,穩住矛!給我爭取時間!我需要找出它移動的周期和下一個相對穩定的‘錨點’位置!”
陳青梧咬緊牙關,汗水順著下巴滴落,在布滿灰塵的地麵砸出小小的深色印記。她調動起天工係統最後一絲輔助運算的能力,全部心神都用來對抗長矛的沉重吸力,努力維持著矛尖指向那顆在紫色星海中沉浮不定的目標星辰的大致方向。每一次星辰的漂移,都牽動著她緊繃的神經。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紫光中一分一秒流逝。陸子銘的額頭也布滿了汗珠,他緊盯著星圖的變幻,口中念念有詞,手指無意識地在空中劃著玄奧的軌跡,試圖捕捉那稍縱即逝的規律。張驍則如同最警惕的獵豹,青銅劍半出鞘,寒光內蘊,全身肌肉緊繃,守在他們兩人側前方,布滿血絲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這片被妖異紫光充斥的封閉空間每一個角落——落石堆積的陰影裡,岩壁的裂縫中,甚至那流轉的星光之下。他總覺得這片被喚醒的星圖祭壇,絕不僅僅是指路那麼簡單。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越來越重,仿佛沉睡了千萬年的某種意誌,正透過這冰冷的岩壁和璀璨的星光,緩緩地、冰冷地注視著他們這三個不速之客。他那沉寂的尋寶係統,此刻正傳遞著一種極其微弱卻持續不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生命體征掃描中…”的模糊警示。
“找到了!”陸子銘突然低吼一聲,聲音因極度的專注和興奮而嘶啞,“下一個相對穩定點!就在…現在!東南角,奎宿第七星位偏移三指幅度的交叉點!就是那顆暗星此刻的鏡像投射位!青梧!快!用矛尖的能量,刺向那裡!要快!這個‘窗口’隻有不到三息!”
陳青梧精神一振,早已疲憊不堪的身體爆發出最後的力量!她清叱一聲,眼眸中那殘留的紫芒再次亮起,手臂上的肌肉線條瞬間繃緊如弓弦,以摸金秘傳的“點石成金”手法,將全身殘餘的“炁”連同天工係統榨取的最後一分能量,毫無保留地灌注於矛尖!
“嗤——!”
隕鐵矛的尖端,一點凝練到極致的幽藍光芒驟然亮起,瞬間壓過了周圍彌漫的紫光!那光芒銳利如針,帶著刺破一切的決絕,隨著陳青梧傾儘全力的引導,化作一道凝實的藍色光束,撕裂空氣,精準無比地射向陸子銘所指的岩壁方位——那裡,正是那顆漂移的暗紫色樞紐星辰在此刻星圖運轉軌跡中,唯一一個能量相對凝固的時空節點!
藍色光束與紫色岩壁接觸的刹那,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隻有“嗡”的一聲輕鳴,如同琴弦被撥動。
被光束擊中的那一點岩壁,瞬間亮起一個刺眼的白熾光斑!光斑如同投入水麵的石子,一圈圈柔和卻蘊含著龐大能量的紫色漣漪以它為中心,無聲無息地急速蕩漾開來,瞬間席卷了整個岩壁星圖!
整個祭壇空間劇烈地一震!
岩壁上,那浩瀚流轉的紫色星圖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的星辰都停止了移動。緊接著,所有的光芒如同百川歸海,瘋狂地向著那個被藍光擊中的白熾光點彙聚、坍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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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純粹,最終凝聚成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由純粹紫色星光構成的、深邃旋轉的漩渦之門!漩渦中心幽暗無比,仿佛連接著宇宙的深淵,而邊緣流淌的星光,則散發出強烈的空間扭曲波動和一種難以抗拒的牽引力!
漩渦之門形成的瞬間,陳青梧感覺手中隕鐵矛那恐怖的吸力和冰冷感驟然消失!仿佛完成了使命,它再次變得沉寂,隻是矛身上流轉的藍光,與那星光門戶之間,依舊維係著一條若有若無的紫色能量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