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都首義的槍聲如同遙遠天際滾過的驚雷,於十月十一日拂曉前炸響。
浸透汗水的密碼電文送抵雲浮山深處“磐石”密室,鉛門轟然滑開,帶進山野涼風,吹得汽燈火苗猛跳。
參謀長林晨武撞進來,素來沉穩的臉上鐵板般緊繃,眼底銳光如刀:“司令!武都!成了!昨夜鄂北新軍工程第八營發難,控製楚望台軍械庫!總督瑞澂棄城而逃!”
副司令陳念和腮幫肌肉抽動,狂喜幾乎衝破喉嚨,卻在觸及主位那道巋然身影時硬生生咽下,隻餘粗重喘息。
鄧賢端坐如古井,洗得發白的舊軍裝領口在慘白汽燈下異常清晰。
指節分明的手指擱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麵,那篤篤的輕叩聲不知何時已停。他垂眼,目光落在巨幅全國地圖上,如同審視待收割的麥田。
“消息…確實?”
“絕對可靠!‘鷂子’親眼目睹舉火為號!後續密電交叉印證!總督府已被攻占!”林晨武斬釘截鐵,雙手呈上電文。
鄧賢緩緩伸手接過那輕飄飄卻重逾千鈞的紙張。指尖拂過急促帶硝煙味的字句。他抬起頭。
刹那間,陳念和與林晨武仿佛看到沉寂千年的火山熔流在那雙深邃眼眸深處點燃奔湧!冰冷、鋒利、被封印的名劍終於等到了出鞘飲血的時刻!
“好!”一字如重錘砸鐵砧。他霍然起身,舊軍裝下蟄伏的力量瞬間蘇醒如繃緊弓弦。
“傳我命令!”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鐵交鳴的穿透力:
“一、‘驚蟄’計劃,即刻啟動!全軍二級轉一級戰備!所有休假官兵,一日內歸建!”
“二、命令一三五團所部即刻拔營,封鎖廣九鐵路石龍至鵬城段!一隻蒼蠅不許放過!”
“三、命令二四六團所部秘密向佛山、順德移動!監視並準備解除該地區所有傾向金廷巡防營武裝!”
“四、命令炮兵團團長吳剛:重炮前出白雲山預設陣地!炮口,對準羊州城東校場、總督衙門!”
“五、命令騎兵團團長李育泉:輕騎四出!以最快速度,切斷廣州城對外一切有線電報線路!新增四營長馬嘯雲所部負責城西線路!”
“六、命令情報處長葉懷瑾!”鄧賢目光如鷹隼釘向角落陰影中沉默如影的中年軍官,“動用‘暗樁’!策反羊州將軍鳳山衛隊!必要時製造混亂拖住旗營!‘鷂子’全部撒出,我要羊州城內每一刻鐘動向!”
命令如冰雹砸下,目標直指羊州!嶺南心臟!金廷兩嶺統治象征!
“司令!不等同盟會聯絡了?直接動手?”陳念和聲音發顫。
“聯絡?”鄧賢嘴角冷峭,“何須如此!機會稍縱即逝!武都槍聲就是最好的聯絡和掩護!金廷自顧不暇,李準水師搖擺,鳳山旗營群龍無首,張景白那老狐狸沒膽子調綠營跟我拚命!”
他一拳砸在地圖羊州標記上,悶響回蕩:“此刻不動,更待何時?我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羊州!讓天下看清楚,誰才是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老陳!坐鎮司令部協調各部!林參謀長負責情報軍令!葉懷瑾!”
他再次看向陰影,“羊州城內的‘網’,該收了!盯死張景白!讓他‘恰到好處’地逃出去!”
葉懷瑾眼中精光一閃,躬身:“明白。跑不了,也死不了。”
“行動!”鄧賢掃過巨鐘,時針指向淩晨五時。
鉛門合攏,隔絕內外。
但門外名為“嶺南防衛軍”的戰爭機器,已在鄧賢冰冷精準的指令下轟然發動,齒輪咬合,獠牙儘露,撲向富庶的羊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