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城,南薰門。連續數日的陰雨終於停歇,但厚重的烏雲依舊低垂,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城下,防衛軍挖掘的交通壕如同蛛網般密布,一直延伸至離城牆根不足五十米的地方。
巨大的坑道作業麵被嚴密的偽裝網覆蓋,隻留下狹窄的通風口。坑道內,空氣汙濁悶熱,汗味、泥土味和淡淡的火藥味混雜在一起。
工兵們赤裸著上身,在昏暗的汽燈光線下,揮汗如雨,將一箱箱沉重的黃色炸藥tnt)小心翼翼地堆疊在巨大的爆破室裡。
第4師師長蕭劍鋒親自鑽進了狹窄、悶熱的主坑道。他用手帕捂著口鼻,眉頭緊鎖地看著工兵旅技術分隊隊長石盤城在炸藥堆旁忙碌地檢查著引爆線路。
“石隊長,還有多久?”蕭劍鋒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顯得有些沉悶。
“報告師長!”石盤城抬起頭,臉上滿是汗水和泥汙,眼中卻閃爍著工程人員特有的專注和自信,“核心裝藥八百公斤tnt,已經就位!引爆線路檢查完畢!副起爆點也已準備就緒!隻等您的命令,就能讓這南薰門…飛上天!”
蕭劍鋒點點頭,目光掃過那些沉默的黃色方塊,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毀滅性力量。“好!成敗在此一舉!通知各突擊隊,隱蔽待命!炮兵團,準備延伸火力!城破之後,我要部隊像尖刀一樣插進去!直搗李厚基的指揮部!”
就在這時,一個滿身塵土的情報參謀弓著腰,急匆匆地從坑道入口鑽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異樣的興奮:“師長!城裡…城裡亂了!”
“哦?”蕭劍鋒眼神一凝。
“我們內線剛剛冒死送出消息!”參謀壓低聲音,語速極快,“李厚基手下那個掌握著城防團和警察局的旅長,叫劉漢鼎的!還有商會會長、幾個大士紳…他們秘密串聯了!就在昨晚!據說…據說他們收到了我們散進城裡的傳單,還有…大帥關於反正有功,既往不咎,保境安民的承諾!更重要的是…”
參謀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他們不知道從哪裡,竟然知道了龍淵造出盤尼西林,救活了我們大量重傷員的消息!說…說瓊崖有神藥,是天命所歸!李厚基勾結倭寇,倒行逆施,必遭天譴!他們…他們決定反了!約定就在今天午時,以商會宴請李厚基和日本顧問為名,在醉仙樓動手!同時打開西城門!”
坑道內瞬間一片死寂!隻有汽燈燃燒的嘶嘶聲。工兵們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連石盤城也愕然地張大了嘴。這個消息太突然,太震撼!
蕭劍鋒瞳孔猛地收縮,隨即爆發出驚人的光芒!他猛地一拳砸在坑道潮濕的土壁上:“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他迅速冷靜下來,眼中精光四射:“消息可靠嗎?”
“內線以全家性命擔保!他親眼看到劉漢鼎的心腹在秘密調動親信部隊!商會也在大量采購酒肉,說是勞軍宴!”
“好!”蕭劍鋒當機立斷,“石隊長!爆破計劃不變!按原定時間起爆!作為總攻信號!同時,命令西門外待命的第14團!
一旦聽到爆破巨響,看到西城門打開,立刻以最強火力突擊入城!目標:醉仙樓!活捉李厚基!命令特務營!化裝混入,配合內應,務必確保西城門控製權!命令其他各團!爆破之後,按原計劃,全力攻城!裡應外合,一舉拿下漳州!”
他深吸一口氣,壓抑著狂跳的心臟,對著步話機,聲音帶著一種雷霆萬鈞的決斷:“各部隊注意!總攻時間不變!目標:漳州!破城!擒賊!”
正午時分。漳州城內,氣氛詭異。往日緊閉的城門依舊緊閉,但城頭上的守軍似乎少了許多,顯得有些稀稀拉拉。
靠近西門的“醉仙樓”張燈結彩,門口停著幾輛裝飾華麗的馬車,隱隱有絲竹管樂之聲傳出。
醉仙樓二樓最大的雅間內,氣氛卻如同冰窖。主位上,閩督李厚基一身綢緞長衫,卻掩不住臉上的驚惶和強裝的鎮定。
他身邊坐著兩個穿著和服、神色倨傲的扶桑人,正是他的軍事顧問。作陪的則是城防旅長劉漢鼎、商會會長王秉義等幾個漳州頭麵人物。
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美酒飄香,卻無人動筷。李厚基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劉旅長,王會長,諸位盛情,李某心領。隻是…城外逆賊圍城甚急,這酒宴…是否…”
“督軍大人多慮了!”劉漢鼎哈哈一笑,端起酒杯,“瓊匪圍城,不過是疥癬之疾!有督軍運籌帷幄,有皇軍顧問鼎力相助,更有我漳州軍民同心,何愁賊寇不破?今日之宴,一來為督軍與顧問壓驚,二來也是鼓舞士氣!來,卑職敬督軍和顧問一杯!祝我漳州城,固若金湯!”
王秉義也連忙附和:“正是正是!督軍請滿飲此杯!些許瓊匪,何足道哉!”
李厚基看著兩人熱情的笑容,心中稍安,端起酒杯:“好!承蒙諸位厚愛,李某…”他話未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