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絲鳥紋的籠蓋在這一擊中碎裂滑落,露出香爐裡燃儘的香沫灰兒。
上層稍顯暗紅的是摻了司空屹血的五術安神香灰。
司空屹把銅簽往爐底伸去,翻動了幾下,表麵暗紅的香灰便被下麵透著青閃的香灰蓋過了。
“這是什麼?”風枝眼神一亮,她能看出這混著青色小亮塊的香灰不是凡物。
“送我香塊的人,並未告訴我這香的來曆和名字。”司空屹語調緩慢,仿佛在克製什麼激烈的情緒。
“我隻知它未燃之時像極了表麵附有青苔的木塊,輕且無味。可一燃起來,那股香味是我畢生所未聞的奇香,我的靈境仿佛被這香氣滌蕩,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和輕鬆。”
司空屹說著,忍不住撫了撫眉心,比起渴望重溫那種感覺的念頭,他更希望自己能保持清醒。
風枝聽著卻有些意動,這東西很像一種她要找的寶物,不過這寶貝已經很久沒有現世了。
“按理說這香的功效應該引起修士的警惕,但那時的我已經完全沉浸其中了。我如饑似渴地感應著天地的靈氣,這時出現一股力量帶著我,回到了記憶中印象最深的地方。”
二十年前,鐘離悟還不是臨淵城城主,而是城內富甲一方的大商人。
那時候沒有什麼臨淵衛,而所謂的“玉麵郎君”臨淵首衛司空屹,在那時不過是鐘離府下人出身的一個傻小子罷了。
他的娘早死,而爹是鐘離悟身邊的小廝,整天忙著在主人麵前獻殷勤,對自己愚笨的兒子無甚關心。
司空屹說話晚,快十歲了還是結結巴巴的,隻能呆在後廚做些砍柴燒火的活計,是沒資格接近主子的。
那時候鐘離府有三個主子,老爺鐘離悟,夫人沈懷信,還有他們的女兒,五歲的大小姐鐘離鵲。
司空屹永遠記得他第一次見到鐘離鵲的那天。
下了好幾日的雨終於放晴,他在小廚房的空地上把被打濕的部分柴火攤開晾曬,又莫名乾勁十足地劈了好多柴。
沒有人和他講話,但他爹在鐘離悟身邊伺候,所以也沒人欺負他。
他的世界很安靜,也很封閉。
做完活的他習慣偷偷爬到小廚房院子裡的那顆大樹上睡覺。
連日的雨水在樹皮上仍留有痕跡,司空屹全不在意,仍舊躺在濕漉漉的樹乾上,感受樹葉上的水汽隨著陽光和微風慢慢蒸發。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通身玄黑的鳥飛來降落在了他身旁的枝乾上。
樹上有鳥不稀奇,但這隻鳥仿佛通靈性,一直盯著他看。
司空屹剛要起身把位置讓開,卻聽到一串輕快的腳步聲傳來。
還有叮叮當當的碎響,是步搖相互碰觸的聲音。此時,蹦蹦跳跳來到樹下的,正是大小姐鐘離鵲。
她朝著樹上的黑鳥喊道:“大青!再來一輪!再來一輪!”
呆住的司空屹終於回神,他膽怯地向樹下的鐘離鵲望去,看著她清亮的雙眼期待地望著黑鳥。
他隻看了一眼便立馬收回視線,雙手不自覺摳住濕潤的樹皮,在略顯粗糙的手上留下黝黑的痕跡。
但鐘離鵲的眼中隻有她的鳥朋友大青,大青是娘親的寵物,從小就陪著她了,她最愛和它玩“找大青”的遊戲。
至於樹上的男孩,和府中除了她娘她爹以外的人一樣,不必在意。
大青沒有慣著自己的小主人,依舊我行我素地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