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進入客棧,竟一眼便望見了我已許久未見的人,她未帶麵具,穿著在樓內絕不會碰的錦裙,身邊還坐了個形容落拓的中年男子。
我呆呆地望著她,我在心中默喊,她的視線掃過,卻仿佛不認識我,隻對那男子喊了聲“爹”
轟隆隆,一陣雷聲震碎我的回憶。道道閃電將黑夜照得亮如白晝,我也從半夢半醒中清醒過來。這裡不是客棧。
山中雨勢漸大,我的記憶卻仍殘缺不堪,我不想回憶。如果我的到來對雲煙山莊隻是一場陰謀,那我還怎麼能繼續呆下去。
我到底有沒有武功,如果我是棋子,那這到底是誰的棋局,你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我轉頭,發現床榻邊放著一封書信,上麵畫了朵祥雲。我打開,入目是幾行蒼勁的字體。
“中毒之事,不必自責,安心修養,我每日必來看你。江湖之大,身不由己者眾,我深知時光易逝,不可再空等,往後我不會再如少時勸你小心,你隻需恣意,而我定會護你周全。”
我把短箋讀了又讀,這些字句混著山中夜雨流進了我的心裡。這是什麼感受?我問自己,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這種直白的關心和愛護,而我對他是全無用處的,無關利害,便是真心。
雨勢漸微,雖然現在仍是暗夜,但黎明終會到來,我遲早要做出這個決定,我必須找回記憶,查明真相,誰需要不死草,誰設了這個局,無論是誰,我絕不會坐以待斃。
我的經脈又在隱隱作痛,趁著清毒帶來的神智不穩的副作用,我決定兵行險著,我雖無內力,但仍模仿教主的姿勢點穴,想要回憶出些什麼,畢竟,我的經脈定有古怪。
漸漸,身體仿佛有記憶般,手指嫻熟地指向華蓋、心口、氣海三處大穴,當初在碎星堂習武時便已教過,這三處是人氣血必經之地,若短時連點,便可使人經脈逆流,不加乾預,不消片刻便會死。
可我的身體告訴我,這三個穴我已點過數次,熟悉到抬手便可點完,我順著經脈的疼痛越來越劇烈,仿佛在催促著我,就像身體裡的內力已經隱藏太久,隻等噴薄而出。
我的神智又在動搖,看見樓主站在我床前,她仍帶著麵具,眼底毫無情緒,“事到如今,你若不學心法便是死路一條,你是決定當個無用的死人,還是當件有用的工具?”
我要活著,我聽見曾經自己的心聲,我要離開你們,我要當有尊嚴的人!恍惚間,我已全力點完三處穴位,孱弱的經脈被逆流的氣血重塑,源源不斷的內力灌注。
久未修煉心法,我四肢僵硬,隻能躺在床上靜靜等待磅礴的內力清除餘毒,但此時雲雀卻敲門進來。
“今夜雨大,夫人命我來看看。姑娘切勿勉強自己,萬事都沒有自己的身體重要。”她的臉隱在昏暗的燭光後,我側頭盯著她,卻突然像是在看另一個人,我曾在半月樓無數次地望著她的身影。
雨夜,其實是最好的殺人夜,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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