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散儘,手工坊的銅鈴已先碎成一片慌亂。
林語推開門時,阿昭正跪在鼎前,指尖摳進青銅縫隙,指甲裂開滲出血珠。她的繡繃掉在地上,量子絲線的淡青色光屑簌簌飄落,在地上積成細小的星河——而那幅昨日才完成的“兼愛圖”,此刻正像被無形的手揉皺的綢子。
“阿昭?”林語快步走過去,扶住她顫抖的肩。少女抬頭,眼眶腫得像兩顆浸了水的紅櫻桃:“它…它動了。昨夜我守著鼎,看見飄帶上的暗紫紋路…像活了似的,往蓮花瓣裡鑽。”
樸智秀舉著個陶碗衝進來,碗裡盛著半涼的參茶:“我們聽見鼎裡有聲音!像石頭摩擦,又像…像野獸在磨牙!”她的臉白得近乎透明,發間彆著的蓮紋銀簪歪了,是昨夜她為“兼愛圖”繡完最後一針時,親手彆上的。
諸葛青陽的虛影比昨日更淡了,盲眼薄紗下的光斑急促跳動:“量子絲線被汙染的不是表麵…是內核。徐福細胞的納米菌絲順著絲線的量子糾纏,侵入了鼎身的青銅基體——他在喚醒某種被封印的東西。”
話音未落,鼎腹傳來悶響。
眾人抬頭。原本平滑的青銅表麵,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隆起。淡青色的刺繡“兼愛圖”像被泡在沸水裡的絹帛,扭曲、撕裂,暗紫色紋路從飄帶末端蔓延開來,凝成凸起的棱線。那棱線越來越清晰,最終化作一隻獸首——羊身,赤目,虎爪,額間刻著“麅鴞”二字,正是《山海經》裡“食人”的凶獸。
“啊——!”樸智秀尖叫著後退,撞翻了織機。機杼上的納米絲線瞬間崩斷,淡青色光霧裡,無數暗紫菌絲噴湧而出,纏上她的手腕。她慌忙去扯,菌絲卻像活物般往皮膚裡鑽,留下一道紫黑的痕跡。
“彆碰!”林語撲過去拽開她,指尖剛觸到菌絲,便感到一陣灼痛——那不是物理傷害,更像有冰錐往神經裡紮。
鼎身的獸首繼續生長。麅鴞的獠牙刺破青銅,滴下腐蝕性的黏液,將地麵燒出焦黑的孔洞。更駭人的是,它的影子在牆上拉長、變形,竟分出無數小獸的輪廓:窮奇、饕餮、混沌…《山海經》裡被徐福當年從昆侖墟帶回的凶獸圖譜,此刻全在鼎身上蘇醒。
“三名工匠!”守在外間的學徒撞進來,臉色慘白,“他們…他們想靠近查看,被麅鴞的影子吞了!”
林語的心臟狠狠揪緊。所謂“吞噬”,不是血肉模糊的撕咬,而是影子觸到人體的瞬間,那人的輪廓便開始模糊,像被水洇開的墨畫,最後隻剩一縷淡煙,連青銅地麵都沒沾到灰燼。
“徐福的身體改造術…”諸葛青陽的聲音發顫,“他當年給死士注射的‘不死藥劑’,根本不是讓人永生,是把人的意識編碼進細胞,寄生在器物裡。這尊九鼎,早被他做成了活的培養皿!”
阿昭突然撲向鼎身,指尖按在麅鴞的眼睛上。她的掌心泛起幽藍的光——那是墨子意識體賦予她的“量子共情”能力。“它在疼。”少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它說…它不想醒。徐福的菌絲在啃它的青銅骨頭,它在掙紮!”
林語這才注意到,獸首表麵的青銅裂痕裡,滲出和422章一樣的黍粒。淡金色的液體順著裂痕流淌,滴在麅鴞的獠牙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金書媛的《詩經》殘章,竟在這凶獸體內蘇醒了。
“用《詩經》的中和之力!”諸葛青陽虛影晃動,“《七月》的黍粒是‘生’,《兼愛》的絲線是‘融’,或許能壓製徐福的‘死’!”
林語立刻取出金書媛留下的桑木針,蘸著鼎底凝結的黍粒,朝麅鴞的額頭刺去。針尖剛觸到“麅鴞”二字,整尊鼎突然劇烈震動。少女的桑木針“啪”地折斷,斷口處滲出黑血——那是徐福細胞的反撲。
“沒用的。”一個冰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眾人回頭。徐福的意識體正站在那裡。他沒有實體,隻是由無數暗紫菌絲凝聚成的人形輪廓,臉上浮著和四百年前一樣的笑:“你們用‘兼愛’縫補文明,我卻用‘生存’書寫曆史。九鼎是我的實驗場,這些凶獸…是我給所有試圖‘調和’者的警告。”
“你到底想怎樣?”林語握緊青銅胸針,胸針上的蓮紋因高溫泛起紅光。
“我要你們承認。”徐福的菌絲人形逼近,“文明的融合從不是溫情的刺繡,是弱肉強食的吞噬。你們縫得再美的‘兼愛圖’,底下永遠壓著我的‘山海經’。”
麅鴞的尾巴猛地掃向人群。樸智秀反應最快,拽著阿昭滾地躲開,卻撞在一台老織機上。那台諸葛青陽當年用飛天飄帶紋改造的織機,此刻機杼上的納米絲線全變成了暗紫色,正瘋狂抽打著地麵。
“織機被感染了!”諸葛青陽虛影急道,“徐福的菌絲在改寫織機的程序,它要把整艘船變成放大的九鼎——一個會移動的、吞噬文明的培養皿!”
林語看向鼎身。麅鴞的影子已蔓延到地麵,形成巨大的漩渦,正將附近的工具、繡樣、甚至工匠們的鞋襪往裡麵吸。她突然想起422章結尾,徐福細胞在絲線裡的蠕動——原來最可怕的敵人,從來不是明刀明槍,是藏在“和解”針腳裡的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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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昭!”她喊,“墨子意識體還在嗎?量子絲線的原始代碼能不能逆轉?”
少女抹了把淚,閉眼集中精神。她的掌心再次泛起幽藍,鼎身的絲線突然發出蜂鳴。那些被汙染的暗紫色菌絲,在淡青色光芒裡蜷縮、斷裂——但很快,更粗的菌絲從鼎腹湧出,纏住了阿昭的手腕。
“疼…”她慘叫一聲,被甩出去撞在牆上。
林語撲過去接住她,少女的額頭燙得嚇人。量子共情能力的反噬,讓她開始流鼻血,血珠滴在阿昭手背的紫痕上,竟奇跡般止住了菌絲的蔓延。
“金素妍!”諸葛青陽突然指向門口。
韓國學者金素妍站在那裡,懷裡抱著個青瓷罐。她的韓服前襟沾著星槎號的土壤,眼神卻亮得驚人:“我…我來找過林博士。我祖先的金氏家族,給徐福的船隊鑄過青瓷藥罐。那些罐子上刻的《訓民正音》字母,和九鼎的銘文…可能有共鳴。”
林語猛地抬頭。424章的線索突然跳出來——青瓷、活字血、《萬國同文譜》…原來金素妍早就在準備後手。
“把瓷片拿出來。”林語說,“用你的血,和鼎裡的黍粒混合。”
金素妍咬開手指,鮮血滴在青瓷片上。那些刻著《訓民正音》的字母突然發光,與鼎底的黍粒融合,化作淡金色的液體。林語蘸著液體,在阿昭的手背上畫了個“合”字——《訓民正音》的“合”,與《墨經》的“兼”,在血裡交融。
紫黑色的菌絲在“合”字下退散。阿昭的手腕恢複紅潤,睜眼時眼裡有了光:“我能感覺到…鼎在疼,但它也在笑。”
徐福的菌絲人形劇烈晃動:“沒用的!你們改變不了曆史的軌跡——”
“但我們能創造新的曆史。”林語站起身,將青瓷片按在鼎身的麅鴞額間。液體滲入青銅,麅鴞的眼睛突然迸裂,流出黑色的血。它的身體開始崩解,化作無數暗紫菌絲,又被黍粒的金光淨化,最終融入鼎身的星圖。
手工坊的震動漸漸停止。織機的嗡鳴重新響起,這次是清越的《高山流水》。女工匠們互相攙扶著站起來,樸智秀撿起繡繃,阿昭擦淨臉上的血,她們的手重新覆上絲線——這一次,淡青色的光裡多了金色的紋路,是《詩經》與《墨經》的共生。
諸葛青陽的虛影露出久違的笑意:“徐福輸了。他以為曆史是固定的劇本,卻忘了文明最擅長的,是在傷口裡種花。”
林語看向鼎身。麅鴞的殘跡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新的星圖——半人馬座的星光與《禹貢》九州重疊,中間浮著小小的青銅鼎,鼎身刻著“兼愛”“非攻”,也刻著《訓民正音》的字母。
但她知道,危機並未真正解除。徐福的細胞或許被壓製,但那些滲入鼎身的菌絲,那些被喚醒的凶獸記憶,仍像種子般埋在文明的土壤裡。
“下一針,該怎麼繡?”阿昭輕聲問。
林語握住她的手,指向窗外。半人馬座α的星光灑在“兼愛圖”上,淡青與金紅交織的光裡,隱約能看見新的紋路正在生長——那是屬於所有文明的,未完成的詩。
而在手工坊的角落,徐福的菌絲殘片正緩緩聚攏。它們鑽進地縫,貼在星槎號的管道上,像在等待下一個春天。
鼎身的凶獸雖散,但徐福細胞的殘部已侵入星槎號的生態係統。當林語們以為危機暫解時,那些藏在通風管、營養艙、甚至記憶芯片裡的菌絲,正以更隱秘的方式,準備著下一次反撲——直到某一天,韓國學者的青瓷碎片,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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