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上的咖啡機運作的聲音停止,阿迪拉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遞向李山。
“其實我都快忘了老李家裡有兩個孩子,我見得比較多的是李河。”
“我…確實不常在京城。”李山接過杯子,他不常喝咖啡,便隻端著,“冷姨,這次來是想問您二十多年前,有沒有遇到過什麼危險的事?”
李山的問題有些模糊,阿迪拉皺著眉,念叨著“二十多年前?”
阿迪拉自從和金隨和好後,摔跤都沒摔過,哪能遇到什麼危險的事?
“抱歉小山,可以說具體一點嗎?”阿迪拉長得和冷金旗很像,五官甚至比冷金旗更深邃,活像翻版的冷金旗。
“紅桃。”李山思索再三,還是直接說出了那個組織的代號,“你知不知道,一個叫紅桃的人。”
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阿迪拉臉上,將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隻見女人瞳孔驀地放大,一動不動盯著李山,半晌,她彆過視線,戴著翡翠玉鐲的手撩開了垂落在耳畔的發絲。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這麼說您認識?對嗎?”李山眼中有了期待,這麼久了,這是第一個承認自己知道那個組織的人。
客廳前的窗戶和外麵的院子被一個巨大的落地窗阻隔,紅絲絨窗簾隻拉了一半,陽光透過院子裡的樹木,照進了屋內,影影綽綽。
“不是二十年前,是二十九年前,不———算上今年,三十年前,我還懷著金旗時,被人綁架過。”阿迪拉垂眸,將塵封的往事一一道來,“這件事,隻有我自己知道。”
這件事的具體細節,除了綁架犯和警察,隻有阿迪拉一人知曉。
從未與外人道。
“那個時候我處在輿論風波,雖然並未和金隨離婚,但卻分居兩地,那個時候,我在江南。”
“京市認識我的人太多,流言蜚語也太多,我逃也似的,逃去了那個水鄉,但一到那兒,我就發現我懷孕了。”
那個時候的冷金旗,還未曾來到這個世界上,隻是作為一個生命體,等待著十月之後的誕生。
“好在我身上還有積蓄,倒也正常的生活了下去,但在第四個月時,我照常從出版社下班,回到屋子裡後就昏迷了過去,再醒來,已經被吊在了一個老宅子裡。”
阿迪拉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當時的驚心動魄。
“繩子綁住我的身體,而在我的脖子上,套著一條更短的繩子,我稍微一掙紮,便感覺無法呼吸。”
那個時候的阿迪拉,心中除了恐懼,就隻有遺憾。
遺憾於肚子裡的生命。
“綁架您的人…?”李山皺著眉,如果沒錯的話,那個人就是一代紅桃。
“我沒有見到他,也並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我那個時候,被繩子吊了將近一個小時,後來來了一個女人…”阿迪拉搖搖頭,那一段經曆對於她來說是一段噩夢,但也是一陣迷霧。
“那個女人穿著警服,帶著一其他幾個警察進入了屋子,她第一時間將我放了下來,但裡屋傳來了聲音,我後來才知道,那是扣動扳機的聲音。”
“那些警察呢?”
“他們都死了,在我昏昏沉沉之際,聽到了一陣槍擊聲,然後就是血,是那個女人帶我出來的,她中了槍,但還是將我帶了出來,我才知道我被綁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四周都是平原,放眼望去隻有這一棟屋子。
“之後外麵來了更多警察,他們把我藏到了稻田裡,那個女人走之前和我說,綁架我的人叫紅桃,是她們預備抓捕的重要罪犯,幸好將我救了出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為什麼他們都死了…?”李山有些不可思議,即使三十年前,江南那一塊治安也沒有如此不好。
“爆炸了,屋子爆炸了。”阿迪拉眼眶忽然變得通紅,那個時候她沒有力氣爬起來,渾身被泥水浸透,耳邊接二連三的槍聲,而屬於人間的燈火很遠很遠,她在一個很偏僻的地方,“我當時不知道怎麼辦,我也不知道怎麼離開,也沒有警察再出來。”
“那個時候正是水稻生長的季節,天空被染的很紅…我不知道,也有可能是那個屋子的火光。”
“沒有一個人跑出來了嗎?”李山很驚訝,這麼大的案子,為什麼從沒有看到過…他不是沒翻閱過那幾年的案件新聞,但這件事,他一點都不知道,“您被綁架的地方,是不是江南唯一種植水稻的江畔灣村。”
“沒有人跑出來。”阿迪拉抬手抹掉了掉落的眼淚,“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那裡是江畔灣村。”
她眼中倒映著的曾經,是李山並不能望見的曾經。
“隻需要躺下,田野中不論是雜草還是水稻葉都比我高了不少,睜開眼時朦朧見點點星火,待到那些綠色迅速變矮,我才發覺那是傍晚霞光。”阿迪拉將心情收拾好,她看著李山手裡一直端著的咖啡,好笑的接過,替他放在桌子上,“我穿著那個女警給我的外衣,從田裡爬了起來,一個人一直走,向著夜色下…遠處的燈火走,然後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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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金旗不知道,金隨也不知道,是那晚在路邊發現我的一個嬸子,將我送到了醫院,我的信息錄入後立馬被金隨知道,後來…我就回了京市。”
“那您為什麼會告訴我?”李山有些好奇,他來這一趟,本是不抱任何期待的,之前聽到許樂原說起,李山還不相信,但阿迪拉卻親口將往事向李山托盤而出。
阿迪拉看著李山眼角那一顆淚痣,就像冷金旗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
“我很少見到你,小山。”阿迪拉忽然轉移話題,“但今天我突然覺得,這件事本應該告訴你。”
女人將滑落的披肩重新披上,她起身,示意李山跟著她,李山乖乖照做,兩人走過樓梯,又從二樓最右邊的拐角處上了通往三樓小閣樓的梯子,進到了一個儲物間。
這裡的東西都落了灰,阿迪拉伸手將小窗子前的窗簾拉開,陽光便迫不及待的闖了進來,空氣中的灰塵粒子肆意的在陽光下展現自己好不容易能暴露的全貌,不肯往下落。
“本來金旗說要帶你來見我,我還誤會了一些事。”一改剛才濃烈的悲傷氣氛,正在挪動紙箱子的阿迪拉現在倒又恢複了平常的樣子,李山接過她手裡的紙箱子,搬到了靠近門口的空地,哪裡知道還沒放下,一本相簿從箱子底端破口處掉了出來,阿迪拉聞聲回頭,指了指那個本相冊,“小山,這個你也拿著吧。”
李山彎腰撿起那本相簿,封麵耶工工整整地寫著冷金旗三個字。
箱子挪開後,展現在眼前的就是一個巨大的行李箱,被箱子擋住的地方顯得很乾淨,一條明顯的分界線落在箱子上。
“這還是我當年離家出走帶的箱子。”她將行李箱推出來,倒在地上後拉開了拉鏈。
箱子裡什麼都沒有,隻有一件衣服。
“一杠三星,一級警司。”李山緩緩蹲下,好似有一股力量將他往下拉似的,想伸手觸碰那件警服。
阿迪拉微微挑眉,“我不太了解這些稱號,也沒問過金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