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弗是上個月收到冷金旗消息的,冷金旗這人絲毫不客氣,上來就說想要借周弗的名號偷偷進特一監見個人。周弗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敢情原重案組組長靠關係都靠到現任重案組組長周弗身上來了,她當時就發了個問號,準備將消息告訴施局,哪裡知道冷金旗一個電話甩過來,說就是不想通過市局才找上她周弗的。
那個時候周弗來了興致,冷金旗居然不信津州市局,這可太有意思。
反正周弗也不信,倒是洗耳恭聽,後來做了交換,她才答應幫這個忙。
不過隻是帶進去,重案組以前辦的案子她一律不摻和,等冷金旗和李山進去後,周弗便坐在了休息室看文件。
她唯一有些好奇的,就是這個冷金旗和李山的關係。
李山站到熟悉的玻璃監獄門口,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時,說不出是什麼心情,又好像沒什麼心情。
許樂原之前就鬨著要見李山,將吳連山給鬨來了,這回安靜了,可李山真的來了,還帶著那個長毛。
許久沒見到這人了,不光李山,連冷金旗都覺得他瘦了,瘦的有些脫相了,本就高高的個子,這會兒真跟甘蔗似的。
眼神也不如第一次見他時的溫和,如今眼珠子因為太瘦而有些突出,本來姣好的麵容這會兒一看讓人覺得有些可怖。
那道視線緊緊盯著李山,直到李山隔著玻璃站在他麵前,他才緩緩起身。
“我們剛到閩城沒幾天,他就說要見你。”冷金旗將傳聲裝置打開。
冷金旗這次沒有避開,而是搬了個椅子坐在李山身旁,兩人身後是一間未開燈的空牢房,麵前的是站在玻璃前的許樂原。
“許樂原。”李山不知道該如何打招呼,他沒想到冷金旗要帶他見的會是許樂原,也不知道許樂原為何要見自己——在他看來,他倆沒什麼好說的。
“小暉。”許樂原將臉貼上玻璃,似乎這樣能夠看起來離李山近一點。
“我叫李山。”李山的語氣波瀾不驚,但這是他恢複記憶後,頭一次用言語反駁,頭一次堅定自己李山的身份。
許樂原並不知道李山在閩城時已經恢複了八歲之前的記憶,隻是聽到李山反駁,他表情有些受傷…還有些委屈,看的冷金旗白眼陣陣。
“你又隔了很久才來見我。”許樂原又蹲了下來,低著頭不再看李山,倒像是喃喃自語,“聽說你們找到了樂桃,小山,我們不是故意騙你的。”
冷金旗找到許樂桃那天,就是李山被綁架那天,之後他失憶,許樂桃也不再由冷金旗負責,而是直接押往了京城,後續的事兒他並不清楚,“找我就為了這個嗎?”
“不是。”許樂原抬起頭,朝李山露出一個笑容,“我想你。”
話音剛落,冷金旗立馬站起了身,擋在李山和許樂原中間,擋住了許樂原的視線。李山看不到冷金旗的表情,蹲著的許樂原卻能,那長毛黑著臉,眼神同結了冰似的盯著他。
“麻煩讓一下。”許樂原收起笑容,抬頭看向冷金旗,可惜冷金旗並不打算讓,繼續冷著臉看著他。許樂原這才站起身,將將與冷金旗平齊對視,“我說,警察,麻煩你讓一下。”
“冷金旗。”身後傳來李山的聲音。
冷金旗微微側頭,沒動,許樂原也聽見了,朝冷金旗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小山叫你讓一下…喲,受傷了,警察,是被誰打了?”
冷金旗臉色更沉了,有一種想進去將許樂原揍一頓的衝動,他也不是想來搗亂,隻是許樂原這人他一直不喜歡,也不放心李山同他待太久。
“冷金旗。”李山再次叫了他一聲,而許樂原的表情更顯嘲諷,似乎是在炫耀於李山站在他這一邊。
李山輕歎了口氣,抬手扣住了冷金旗的手指,隻一個動作,許樂原的表情便僵在了臉上,不可置信的看向冷金旗。
而手指尖傳來的溫熱感讓冷金旗心裡升起一股暖意,麵上雖不顯,但看著許樂原僵硬的表情時,他覺得心情好極了,隨意的將許樂原上下掃了一眼後,朝他微微挑眉,乖順的坐回了李山身邊。
“層層申請遞交到了施向東那兒,你的思念還真是綿綿無絕期。”他翹起二郎腿,這話是對許樂原說的,但他的視線卻看向李山,“我可是欠了好大一個人情才偷偷帶你進來的。”
“我們時間有限,你有事必須儘快說完。”李山明白冷金旗的意思,朝著許樂原說道。雖然剛剛兩人的觸碰不過五秒,但許樂原還未從那個拉手中緩過神,冷金旗讓開後,他便死死盯著李山,似乎要將李山看出多花來,直到李山微微皺眉,許樂原才重新蹲下。
“方塊也在特一監對嗎?”
“嗯。”
“我們倆隻是想找到你,帶回閩城。”許樂原垂著頭,仍是沒有看李山,手上拿了個粉筆,不知道在地上畫著什麼,“我們失敗了。”
“嗯。”
“你們找到了梅花嗎?”許樂原終於說到了重點,他抬起頭,“不,梅花找到你了嗎?”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此話一出,冷金旗和李山的表情皆凝重起來,但都沒有答話,靜靜地等待著許樂原的下一句話。
“我們失敗了,那麼現在,你很危險。”許樂原說話時喜歡半句半句跳出來,他盯著李山,再次重複了一遍,“現在,你很危險。”
“說清楚!”冷金旗不想和他打啞謎,直接命令道。
“小山,你把站在你那一邊的人送到了警察手裡,你現在很危險。”許樂原繼續念叨著,“小山,你現在很危險。”
“梅花是誰?”李山冷靜開口。
“梅花就是梅花,權力野心…”說到這,許樂原咧開嘴笑了,“梅花還沒出現嗎?對,你們這個表情,梅花還沒出現。”
“…”
梅花沒出現,他這麼高興乾嘛?
冷金旗移開眼,不想看許樂原笑起來的樣子。
“梅花是誰?”李山再次問了一遍。
“梅花就是梅花,小山,隻有梅花,知道自己是梅花。”
“…”冷金旗不明白明明初見時挺正常一人,怎麼變成這樣了,那個“紅桃”代號就像一個魔咒一樣,將人變成瘋子。
“好,你就是要告訴我這個嗎?”李山點頭,準備起身離開,許樂原卻忽然喊了聲李山,“不是這個,是這些,小山,我很想你。”
“抱歉,樂原,我不想你。”
“你一定要這麼狠心嗎?十年陪伴,李山,我陪了你十年。”
“抱歉。”
“我不要你的抱歉!”許樂原有些崩潰,自從進了特一監後,吳連山時不時會給他精神折磨,他確實有些瘋了。“小山,我為了你什麼都可以做,我隻想能夠記起來,小山…我們不止十年。”
“你在牢裡也不止要關十年。”冷金旗冷冷開口,他最怕的,便是許樂原對李山打感情牌,他不敢賭這一對好朋友的十年。
畢竟剛開始認識李山時,李山看似性子淡,但極其維護許樂原。
冷金旗的袖子規整的撈起折疊在臂彎,露出了綁在傷口上的繃帶,他不經意間抬起手,使李山能夠看見那一道為救他而產生的傷口。
到底人心不是鐵打的,李山的心確實揪著,但卻不是因為許樂原的思念或者終身監禁,而是許樂原提起十年時,李山腦海裡鮮活的許樂原與那晚似殺雞似的將人抹脖時所產生的強烈反差感,這個反差感撕裂著兩人十年的友誼,也撕裂著李山記憶裡那個和他分吃同一個冰淇淋的樂原。
冷金旗受的傷就像絞紙機一般,將名為好朋友許樂原的厚厚一本書絞碎。
一個人極力地保護他,一個人極力地傷害他。
比起以往情誼,他李山,更應該、也更想要的,是如今的情誼。